趙家的一舉一動,張靜樂都收到了。
看見暗樁報楊白露每日給崔顥送羊肉,他就有些緊張起來。楊白露看著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發,平時做事最是順著自己相公。她每日送羊肉,定是得到趙岌首肯的。
趙岌什么意思?
一邊安撫自己,一邊幫趙嵐找婆家?
張靜樂握緊自己的拳頭。
這個崔顥每日住在趙家,隨時都能遇見趙嵐,再加上楊白露和趙岌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地推波助瀾,遲早有一天會把趙嵐推了出去,到時候自己后悔都來不及。
得趕緊想法子讓崔顥離開。
張靜樂把崔顥當成假想敵,想慢慢構思一個局,自然而然地把他摘了。
這幾日,若說還有誰比張靜樂更急,非趙金鈴莫屬。
趙金鈴在京城打著清河崔氏的名號到處訪友結友,無意中聽說了于敬溏的一些消息。
于敬溏讀書也很好,雖然不像崔顥是解元,但在江浙也是排名第八的亞元。
崔顥曾經說過,倘若不是因為自己跟著父親在任上參加湖廣的秋闈,當然在河北可能也會考得不錯,但若是與于敬溏這些江南考生相比,都不一定能進江浙的前十。
于敬溏的父親是禮部侍郎于慎,于家是錢塘的大戶人家,家里曾有過“一堂三進士”的輝煌成績,是江南一帶讀書人的楷模。
這些是這是趙金鈴早已知道的,但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也是現在讓她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是于敬溏的母親竟然是孫貴妃的堂姐,云南藩王孫大慶的堂侄女。
她身不在朝堂都知道,皇上身邊三個兒子,如今最可能繼承大統的便是這三皇子,于敬溏竟然與三皇子是姨表兄弟!
自己的兒子到底知道不知道面前躺著多大一只金龜婿?
崔穎若是能與于敬溏成婚,那他們今后生的女兒,就有可能嫁入宮中,做上皇后都是有可能的啊!
想到自己以后可能是崔家、趙家有史以來最尊貴的老夫人,趙金鈴覺得自己的眼前都變得金光閃閃,璀璨奪目,都快亮瞎了自己的眼睛。
趙金鈴隔三差五便讓崔顥請于敬溏來家里小坐,又不能催得太過明顯,怕崔顥知道了反感,讀書人的清高毛病一犯起來,即便是自己親娘也會六親不認。
趙金鈴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是很了解的。
于是她只能旁敲側擊以關心的名義時常過來看看,遇見于敬溏了先是夸獎夸獎,然后再請他多多關照崔顥,畢竟他們是從清河過來的,對京城不熟悉。
崔顥雖然于人情世故不是很敏感,于敬溏卻很聰明,他很謙虛,說自己也才來京不久,但是父親常年在這里,倒是有幾個熟悉京城的幕僚和媽媽,若崔顥或者趙嬸母要去哪里,他可以著人跟著。
趙金鈴聽了很滿意,對他又是一番贊揚。
于敬溏感受到了趙金鈴作為長輩又親于長輩的熱情,因與崔顥交好,趙金鈴又沒有惡意,他倒是愿意欣然接受。
直到有多次,他在崔顥這里看見崔穎,他才覺得崔家有些做法隱隱不妥。
可是崔穎太美好了,笑起來就像夏天熟透了的石榴,飽滿熱情、知書達理、能言善道,詩書畫樂,無所不能。
如果說于敬溏對未來的娘子有什么期待,那崔穎可以說滿足了他所有的期待。被崔穎淡淡掃上一眼,就能讓他心跳的聲音幾乎鎮聾了耳膜。
偶爾他們三人同在書屋里,崔顥在一旁看書,他就會與她對吹一曲。她從來也不看他,但是他能感受到她塤聲里的情意: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女人的一生,最重要的追求是愛情;而世間所最難得到的,是那真正有情的人。
曲意大膽又尖銳,于敬溏聽了不禁臉紅,但是看著端莊大方的崔穎,回眸一笑也是冰清玉潔,讓于敬溏不由心生佩服,想要親近。
可是于敬溏知道,自己的姻緣不是自己能定的,姨母估計早已給他謀劃了一門親事,既有利于姨表弟三皇子、有利于家族、更有利于自己。
所以,對崔穎這份單純的感覺,發乎于情,止乎于禮,他想把它摁住,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見到她的心情。
他往崔顥這里走得越來越勤,幾乎每日都來,一呆就是大半日。
可崔穎卻好似突然與他拉開了距離。
最近這段時間,反而大多時候并不一定能見到崔穎,偶爾能見到,崔穎也只是遠遠行禮,不再過來親近,然后便走回主屋的西廂院。
趙金鈴遠遠看著,見崔穎走進,輕聲問了句:“就這樣?”
“就這樣!”崔穎抬頭回答。
“窈娘懷了身孕才好不容易進了趙家的門……”趙金鈴低聲算計著。
“母親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又把于家看成什么人家了?等著吧,我要于敬溏愛我、敬我,來求著我嫁到于家去!”崔穎瞇著一雙桃花眼自信地看著趙金鈴。
趙金鈴笑了。
崔顥這個兒子,與自己不親近沒關系,他是崔家人。自己有崔穎就好了,這才是自己的親女兒。
又一日,于敬溏正坐在崔顥的書屋里,有些心神不寧。他已經好幾日沒有看見崔穎了,他想問崔顥,又不知道在怎么開口。悶坐了一日,興致缺缺而返。
回去的路上,他的小廝告訴他,崔家小姐這幾日都在忙著四處采購,像是要回清河去。
“你從哪里聽說的?”于敬溏問小廝。
小廝是知道自己公子的心思的,所以格外留意崔氏兄妹的消息,便說是在門房聽崔家清河跟來的車夫說的。
那車夫動靜很大,平日在門房里叫過來吼過去的,想不知道都難。
“車夫還說這次崔家小姐回去可能就不來了,一是母親要專心看護崔家公子溫書,準備明年的春闈;二是家中已經開始為她相看人家,回去怕是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小廝給自己公子解釋。
于敬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地一聲,像炸開了一樣。
什么?她要回去了?她要嫁人了?所以她不再與他吹塤了,所以她不再與他笑語宴宴地親近了?
他扶著墻頭,甩了甩頭,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他的頭還是被“嗡”得要炸裂。
他現在滿腦滿心只有一個念頭,他不想要這讓人頭疼的“嗡嗡”感覺,他不能讓崔穎走,他要把崔穎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