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錦衣衛把崔銘的案子交接了出來,經過三司會審,崔銘的案子終于水落石出了。
襄陽府貪污賑災款屬實。
貪污確有其事,但是不是崔銘貪污了。贓款都是知府衙門的戶房所貪污,經過三司核查,前后共查出涉案人員三十七人,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八品以下的經承、典吏,或者是沒有品級的書吏,前后兩年共貪污賑災款二十萬兩白銀。
案情一經曝出,朝廷嘩然。
大周朝自立國以來,這可以立為第一案。貪污官員職務之低、人數之多、金額之大,史無前例。
很多官員不相信崔銘在這種情況能獨善其身,私下都紛紛議論,認為是孫貴妃在皇上面前求情了。
一時間,民間流言四起,對三皇子沈寘鎇的清明形象影響很大。
眾官員上書,請求皇上改革全國各府包括邊境各軍衛的財政管理制度,要求加強中央集權的管理。
其中,也有大膽的官員上書,崔銘雖然沒有直接貪污,可是他管理不善、為官不治下,等同于犯罪,也應治罪。
這些個要求懲治崔銘的奏章,被張靜樂壓了下來,直接呈到了孫貴妃面前。
孫貴妃看完以后,滿肚子火氣,直接把奏章砸到了高安臉上。
“你膽子不小啊!”孫貴妃發作道,“你平日在宮里跟誰結個對食,或者在外頭找個姘頭,我都不管了!誰還沒個心頭好呢!
“你倒好,膽子越來越肥,如今都盤算到官家清白女子頭上了。
“這個趙嵐,是翰林院趙學士的妹妹,趙學士那是皇子的老師。這姑娘論資格都能選秀了,你都敢碰。你這是想當爺們的姑大爺呢?!
“你說,趕明兒,你是不是都敢跟爺們搶人了?!”
高安本來就跪著,聽孫貴妃這么一說,趕緊趴下拼命磕頭,“碰——碰——”,頭撞著地發出悶聲。一邊磕頭,嘴里一邊喃喃:“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也是受了他人誘惑。”
“哦,受了他人的誘惑?你是個公公,你平日里如果不起這種心思,人家會誘惑你?人家會知道你好這口?”孫貴妃呸了高安一臉,惡狠狠地說,“再說你惹誰不好,你惹張靜樂!”
高安這才敢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瞅著孫貴妃:“娘娘明察,奴才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小娘子是張大人看中的。不然,不然借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招惹那個小娘子啊。”
孫貴妃瞥了一眼高安,突然問了一句:“那小娘子姿色如何?”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高安想起那日與張靜樂一起看見的趙嵐,姣若秋月,一貌傾城,頓時來了精神,“是個人間尤物。”
“德行!”孫貴妃一腳蹬了過去。
“啊喲,”高安夸張地叫了聲,然后就捧起孫貴妃的腳,左揉右揉,“娘娘,您踢奴才沒事,別弄傷了您的腳,那可嫩著呢,別踢傷了哦!”
孫貴妃白了他一眼,享受著高安的按摩,心思卻在迅速地盤算著:這要是能把張靜樂拉過來就好了,皇兒的事情可就算是穩了一步了。
朝廷上下現在都以為她的兒子要繼承大統了,可她自己知道,皇上這心早就偏到鄭嬪身上去了。
鄭嬪被冊封了幾年,就專寵了幾年,她們后宮這些姐妹們就守了幾年的活寡。
雖然還是個嬪位,可那吃的用的,哪樣兒比皇后差了?
皇上心里跟明鏡似的,如果要給鄭嬪進位,那生了二皇子的德妃,生了三皇子的自己,要不要進位?
自己再進位,就是皇貴妃了,家里的叔伯兄弟就要跟著進位。
自己的父親已經是藩王,再進還進什么?
副皇帝嗎?
皇榻之邊,豈容他人安睡?
皇上這是寧愿委屈著心上人,也要防著她孫家人呢!
孫貴妃心中暗暗發恨。
遙想當年自己初嫁之時,皇上跟自己也曾小意溫存,花前月下,耳鬢廝磨……那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皇上開始忌憚自己了?
好像是在生了皇兒的第二年,云南巡撫張治呈遞密折給皇上,說平南王孫大慶有私養了幾千軍士,似有反心。
皇上派了錦衣衛去查,報回來的消息是平南王的確多了幾千軍士,但不是私養,都是記了軍籍的。只不過軍籍在王府登記了,沒有即刻與云南巡撫衙門互通資料。
這個事情說起來可大可小,全在錦衣衛指揮使的表述。
這些年來,皇上對誰的話都不信,他只相信自己逐一挑選出來的錦衣衛。
孫貴妃在娘家的事情上吃了教訓,便長了記性。從此以后,但凡是只要是沾了錦衣衛,她便格外小心,這可都是皇上的耳目。
這個張靜樂,年紀輕輕就進了錦衣衛,十六歲開始辦了幾件大事,皇上對他特別滿意特別器重,慢慢他也就成了皇上眼里最紅的錦衣衛。
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干了十幾年了,皇上如果要換人,最可能接班的就是張靜樂。
張靜樂平日為人冷淡,與朝中諸位大臣,還有幾位皇子都沒有什么交往,但是誰都沒想到他倒是和翰林院學士趙岌走得近。
現在真相大白了,原來他是看上了人家的妹妹。
趙岌一定也是盼著這門婚事能成吧?不然不可能讓張靜樂一到沐休就往自己家里跑。
這婚事要是成了,估計皇上也會贊同。反正趙岌和張靜樂都是他選出來要留給后面兒子用的賢臣……
就是不知道,后面哪個兒子能有這福氣繼承了。
想到這里,孫貴妃心中不免又來火。
本來好好的,孫家這拐著彎就繞上趙岌和張靜樂了,就被自己堂妹那不長腦子的親家母給糊了。
還有眼前這個不爭氣的腌臜貨!
孫貴妃想想又給他一腳,呵斥道:“還在我這兒杵著干嘛?還不快捧著這些奏折,去給我謝謝人家張大人去!”
“是,是,”高安一邊跪著稱“是”,一邊拾著奏章,在地上慢慢跪行了后退,退到門口后撩起袍角,轉身就朝錦衣衛在宮墻外圍辦公的兆祥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