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送到。
“冷傲天，你對自己做了什么？”
“珊瑚，真好。”
江沐雪并未聽懂他這句真好什么意思。
“今天的證明，是多余的……我只是，不敢相信……珊瑚，若是，我能早點兒，遇見你，該有多好……”
冷傲天斷斷續續，暗紅色的血液流個不停。
“但我仍然，感謝……真好，我還是，遇，遇見你……珊瑚……我，我要解脫了。”
“希望，希望你，幸福，快樂……”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可是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因為疼痛，身子抽搐的厲害。
嘴巴張張合合，最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最后，沒有呼吸。
眼睛卻是閉上的。
然而他的手一直抓住江沐雪的手，到死都沒松開。
江沐雪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做了那么多次任務，見了那么多悲歡離合，人生常態，她的心早就變的堅硬無比。
就像醫生，第一次面對死亡，會有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會惱恨自己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但是見多了，慢慢變的冷漠，麻木，甚至故意讓自己冷漠、麻木。
可冷傲天閉眼的剎那，江沐雪淚流滿面，抱著他的尸體，許久未動。
門“吱兒”的一聲開了，一個身穿袈裟，手執錫杖的老和尚搖頭走進。
“阿彌陀佛。”
“施主，還是把他交給貧僧吧。”
說話間進來四個小沙彌，動作溫柔的把冷傲天抬上藤條架，然后走了。
方丈告訴江沐雪，冷傲天曾說過，若有一天他死了，請把他葬在歐陽文杰身邊，這樣他們兩個彼此相伴，誰都不會成為孤魂野鬼。
聽完這話，一股莫名的冷風吹來，江沐雪攏了攏發，抱住雙肩，感覺吹來的不是風，是陣陣孤單。
最近這部戲拍完，大火，眾人如愿。
江沐雪卻在劇組給她開的慶功會上宣布隱退，許多人目瞪口呆。
對她來說，這是如日中天的時節。
正如當年，姚珊瑚正如日中天時選擇嫁人，隱退。
兩次相似的情景，意義卻大不相同。
處理完工作，江沐雪去了監獄，宮無雙聽說有人來看她時，喜極而泣，但是看到來人是江沐雪時，立刻憤怒的直撞墻。
她以為是冷傲天來看她。
結果看到的卻是這個讓人恨不得撕碎的女人！
江沐雪從兜兒里掏出一個紙條，上面寫著“冷傲天”三個字。
宮無雙立刻安靜下來，拿起電話。
“250年，真是好數字。”江沐雪笑道。
“……廢話少說！傲天怎么沒來？傲天……”
宮無雙沒有理會江沐雪的嘲笑，直直朝她身后看去，并未見到冷傲天。
“你真的惦記你那個兒子么？”江沐雪問道。
“廢話！他是我兒子，這天下間，有幾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有幾個我不知，但是我眼前確確實實坐著一位。”江沐雪嗤笑一聲，繼續道：“冷傲天死了，死在南華山下，最后與歐陽文杰葬在一起。今天我來，就想告訴你這個。”
宮無雙不信，直搖頭，忽而眼淚迸發，淚流滿面，嘴里叫罵著，“是你害死了傲天！是你！你這個殺人兇手！害人精！怎么沒有人把你抓起來！！”
因為時間有限，江沐雪沒法廢話，也不想廢話，直接道：“若是他們生前能這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不會有今天這般慘狀。生前不能相守，死后卻一起長眠，真是天大的諷刺！”
“按照你們冷家的身份，地位，其實都可以的，只不過，你一心要進軍政界，懷揣更大的野心。所以，你不答應，你百般掩飾，才有他們二人的悲劇。幸好今生我及時醒悟，不然，他們的悲劇上，會再覆蓋一層罪孽！”
“無論你承認與否，你的野心吞噬了一切。”
話畢，江沐雪扔下話筒，起身離去。
任由身后的宮無雙如何怒吼，頭也沒回。
江沐雪離開情景時，已經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這二十年來，她只做兩件事，第一件，關注、照料孤兒。第二件，等著離開。
姚珊瑚是孤兒，最是體會孤兒的那種浮萍般的惶恐與無助。
江沐雪這樣做，也算回歸本源，幫她回歸到最初，卻帶著不同的心境。
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江沐雪又去看了宮無雙一眼，說來也真巧，250年的牢獄，宮無雙只坐了20年，最后再也忍不住，選擇自盡。
江沐雪探望她的時候，宮無雙剛好咽氣。
腰間的陰陽鏡忽而觸動，江沐雪這才明白她此時才能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
追蹤那黑色的圓餅時，江沐雪就跟在陰陽鏡的身后。
她看的清晰，那圓餅似乎越來越大了，之前像月餅，現在，已經變成燒餅模樣。
待陰陽鏡吞噬了黑影，江沐雪收集了怨氣，飛沙走石、亂糟糟的黃泉界才安靜下來。
“走吧，姚珊瑚，本尊再送你一程。”
對著匍匐在地渾身發抖的怨靈，江沐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
然而眼前的怨靈不愿離開，更不愿起身。
江沐雪負手而立，不再說話。
許久，姚珊瑚的情緒安定下來，這才起身，并不敢看向江沐雪。
奈何橋前，她突然抓住了江沐雪的衣袖，“大，大人，求您，來世讓我變個丑陋的女人！”
“為什么呢？”
“因為，因為，或許這樣，我才可以安分些。”
江沐雪笑了，有些無奈。
想了想認真道：“這世間，太多相貌丑陋的女子，一點也不安分。甚至，更作。”
“若你是其中一員，該當如何？”
姚珊瑚啞口無聲。
江沐雪嘆氣，“樣貌與品性無關。品性與格調有關。格調源自境界。境界需要修養。你可明白？”
姚珊瑚懵懵懂懂的點頭，仍駁道：“可是，可是假若我長的丑一點兒，就不會有那么多妄想，至少，不會去肖想冷傲天。”
“真的嗎？那為何冷傲天一出門那么丑的俊的追捧？前世你也做過明星的，你的粉絲中，不也有長的非常安全的么？”
“其實，你只是討厭自己這張臉而已。”江沐雪一語道破，姚珊瑚只是悔不當初。
“重要的從來不是這張臉如何，而是你拿什么來支撐這張臉？”
江沐雪認真道。
ps：感謝169197361的桃花扇，叫不醒睡不醒的香囊，貴妃的畫扇的雙平安符，以及藥微笑、依戀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