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劍橋的兩位離開了,
房間內一片安靜,只有桌上擺著的兩杯還沒放涼的紅茶昭示他們曾經來過。
陸時坐在那兒,單手托著腮凝神沉思。
過了一陣,他抽出紙筆,緩緩寫下了幾個書名:
冰與火之歌、
哈利·波特
霍比特人、
魔戒、
……
這些書無疑都能叫好又叫座。
首先,冰與火之歌,
這本書有多牛,看看其電視劇權力的游戲在社交媒體上的熱度就知道了。
其次,哈利·波特,
這是全世界最暢銷、最有價值的幾個IP之一,在某些語境下,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
至于霍比特人和魔戒,那就更不用說了,絕對的奇幻史詩,整個奇幻類型中的扛鼎之作,
祭出這兩本書,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陸時凝視著那幾個名字,
沒人敢打擾他。
就這樣過了兩分鐘,夏目漱石才清清嗓子,湊上前,低聲說道:“陸,你的羅杰疑案明明已經完成了,為什么自廢武……唉……實在是沒必要啊。”
陸時意會,
他知道,夏目漱石是覺得他擅長寫偵探小說,正應該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以奇幻小說作賭,不是自討苦吃嗎?
但陸時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說:“夏目,你覺得那本羅杰疑案怎么樣?”
夏目漱石毫不猶豫,
“開山之作!我可以現在就下定論,羅杰疑案必定載入史冊,被后世的懸疑推理小說作家拿出來反復鉆研、致敬、借鑒,他們都會成為Lu的門徒。”
陸時輕笑,
“后世……嗯,后世。”
夏目漱石說的一點兒不錯,羅杰疑案確實是被推理小說作家們奉若神明,
尤其是新本格的誕生地——
日本。
在那里,敘述性詭計的寫法得到了空前發展。
但這些都是后話。
在羅杰疑案誕生之初,受到的質疑非常多,
因為以敘述性詭計為核心的推理小說有其先天性的缺點,
由于詭計重點并不在于案情推理,導致在文字上往往容易平鋪直敘,讀起來稍顯沉悶,讓讀者在結尾前棄書。
所以,這類推理作品到底適不適合在報紙上連載?
這件事本身就要打一個問號。
陸時的解決辦法是模仿東野圭吾的誰殺了她,一邊連載、一邊發動讀者積極參與,利用調查問卷,讓大家猜測誰是兇手、詭計如何,這樣可以增加讀者粘性,
但現在看,似乎沒必要了。
陸時已經想好了,羅杰疑案不再以連載的形式發刊,而是直接整冊出版。
他說:“蘇格蘭人報那邊的連載,我想改發奇幻小說。”
聽陸時這么說,夏目漱石有些遺憾,
但他知道陸時說一不二的性格,既然已經做出決定,那誰勸都不好使。
夏目漱石順水推舟,
“嗯,這樣也好。”
陸時笑問:“怎么忽然改口風了?”
夏目漱石撓撓頭,
“你之前講過懸疑小說的通病,羅杰疑案也是如此,避免不了某些不合理的地方。”
這是必然的,
任何推理小說都很難做到天衣無縫。
但陸時好奇夏目漱石覺得哪里不合理,說道:“你說說看。”
夏目漱石尷尬,甚至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他覺得羅杰疑案是偉大的作品,或許會有小錯漏,但瑕不掩瑜,實在不是能妄言批評的。
但話已至此,不得不講。
夏目漱石硬著頭皮說道:“在小說的開頭,波羅偵探就自述是羅杰老爺請他到村里退休居住的,也就是說,羅杰本來就和波羅有交情,而且交情不淺,是這樣嗎?”
陸時點頭,
“嗯,這么想合情合理。”
夏目漱石繼續道:“既然這樣,在羅杰碰到敲詐難題時,為什么不去找大偵探求助,反而去找一個醫生?”
陸時哈哈大笑,
“要是羅杰一上來就求助于波羅,早就搞定一切了,自己也不會死。我這故事還怎么寫?不過,也不是不能解釋。畢竟,英國人只隱藏一件事,那就是愛(基)情。”
夏目漱石沒聽明白。
反倒是旁邊的菲利斯忍不住嗤笑出聲,銀鈴一般,脆生生的。
陸時這才想起屋里還有戴爾父女。
他有些抱歉地說:“戴爾先生、菲利斯小姐,我也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讓你們見笑了。”
戴爾搖搖頭,
他表面上平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同時被牛津和劍橋爭搶,陸時得有多高的水平?
不敢想……
他看向身邊的菲利斯,使了個眼色。
菲利斯不由“啊?”了一聲,
“真的要那樣?”
陸時詫異,
“哪樣?”
結果,菲利斯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先別說話。”
說完便轉向戴爾,
“父~親~~~~~~”
尾音拖得很長,充滿撒嬌意味。
戴爾心一軟,差點兒就被菲利斯給“魅惑”了,
但他很快恢復理智,說道:“菲利斯,你不是一直想在表演上取得進步嗎?陸教授就在這兒,你還不快去?”
菲利斯低頭,無意識地玩弄手指,
“可是……”
話音未落就被戴爾打斷:“沒有什么好‘可是’的。你也看到了,為了爭取陸教授,卡文迪許爵士和韋斯特副校長甚至失了紳士風度,足見陸教授的能力。”
陸時一臉懵,搞不清楚這對父女在說什么。
他說:“那個……這到底是……”
話音未落,就見菲利斯咬緊嘴唇,忽然上前一步,
緊接著,
撲通——
小姑娘竟然在陸時面前跪下了!
陸時:???
他愣了半秒鐘才反應過來,趕緊一側身,避開菲利斯的正面。
菲利斯說道:“陸教授,請您指導我的表演。”
陸時懵了,
“你在干什么啊?一言不合就給我跪了,這是跟誰學的!?”
說著,目光掃向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趕緊連連擺手,為了洗脫嫌疑解釋道:“陸,你可別冤枉我,我只在‘轟動你私密馬賽’的時候才會跪。而且,菲利斯小姐跪得也不標準啊。”
陸時說:“伱還想讓人家標準地跪?”
夏目漱石嘿嘿一笑,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陸時無力吐槽。
他轉向戴爾,
“戴爾先生,這是干什么?”
戴爾回答:“我聽說了,中國那邊拜師都是要這樣的。”
陸時趕緊擺擺手,
“不用不用。中國拜師只收束脩六禮就可以了,哪用得著行跪拜禮。”
他剛說完,一邊的夏目漱石好奇道:“束脩六禮不是稚童開蒙時送的拜師禮嗎?啊……也不是,應該說是儒家才講束脩六禮,學藝拜師就是要跪拜敬茶的啊。”
陸時狠狠瞪了夏目漱石一眼,
“夏目,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咳!咳咳咳……”
夏目漱石劇烈地咳嗽,視線再次移向窗外,喃喃道:“不愧是倫敦的冬天,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