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文豪

第334章 行為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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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晨。

紐約港碼頭。

陸時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雞窩頭,和幾個美國朋友道別。

馬克·吐溫卻是雙眸炯炯有神,龍精虎猛的模樣,像是從萎靡不振的陸時那里吸走了大量精華,已然神功大成。

他緊緊握住陸時的手,

“陸,真是太感謝你了!”

陸時無語,

他當得起對方的感謝。

這兩天,他基本沒機會休息,完全被馬克·吐溫和歐·亨利拖著研究戲劇和的創作,

如何加快節奏?

如何拿捏住讀者的情緒?

如何增強閱讀體驗?

兩人的問題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

怎么寫好爽文?

陸時穿越前是翻譯,不寫爽文,

但現代人受各種媒體、平臺的影響,沒吃過豬肉,終究見過豬跑,總能說出跨時代的獨到見解。

馬克·吐溫和歐·亨利受到知識的感召,從波士頓一路跟到紐約,完全不讓陸時睡覺。

到現在,陸時都快要上船了,還是不放棄任何交流的機會,

馬克·吐溫說:“陸,你之前跟我聊起此類優秀的,像是《基督山伯爵》、《三國演義》,我這都已經讀過了,大受震撼啊。”

陸時打個呵欠,

腦子正懵呢,沒聽清對方的話,

“薩繆爾,你說什么?”

馬克·吐溫也不氣,重復了一遍。

陸時:!!!

他震驚道:“你是鐵人嗎?天天纏著我討論,甚至偶爾提筆嘗試撰寫習作,竟然還有時間讀大長篇?”

馬克·吐溫攤手,

“《基督山伯爵》我早就讀過。”

言外之意,《三國演義》是最近才讀的。

陸時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讀書再快的人,也不至于兩天搞定《三國演義》,

更何況還有文化隔閡!

他沉吟片刻,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三國演義》最早的譯本是英國人鄧羅(其實是‘泰勒’,.BrewittTaylor)翻譯的,

剛開始,他只翻譯了部分章節,

例如,

孫策之死、草船借箭、溫酒斬華雄……

陸時明白了,

“所以,薩繆爾,你只是看了幾個章節?”

馬克·吐溫愣了愣,

“難怪我覺得不對勁。不過,《三國演義》讀起來確實特別暢快。溫酒斬華歆、草船借箭、空城計……又真實又過癮。尤其是草船借箭那段,太棒了!”

陸時有些詫異,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關羽溫酒斬華雄。”

馬克·吐溫尷尬,

“原來是華雄,不是‘華歆’嗎?不過,那一段確實經典,彰顯了關羽的武力。”

他將話題繞了回去,

“但我更喜歡可以體現智慧的部分。諸葛亮利用草船和霧氣作為掩護,成功地從曹操那里借得了大量箭矢。這個借法比直接搶奪更給人酣暢淋漓之感。”

陸時點頭,

羅貫中在短短幾百字中,糅進節奏、情節設立、反差、沖突、懸念,

這種深厚的功力,讓多少網文作家羨慕。

陸時看了馬克·吐溫一眼,擔心對方研究爽文走火入魔,趕緊道:“我要明確一點,《三國演義》是主題嚴肅的歷史。”

馬克·吐溫愣了愣,

“哈哈哈哈!”

他笑道:“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放心,我能區分好的。”

陸時好奇,

“你說我在擔心什么?”

馬克·吐溫輕捻著胡須,

“那種一味調動情緒的,每一章、每一節都是為了娛樂讀者,不聊主題、不聊敘事,模式比較單一。所以,最后會讓人覺得套路、無聊。”

他又伸出食指,

“而正經的,主題是嚴肅的,卻可以通過技法提升閱讀的暢快感。”

陸時點頭,

看來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馬克·吐溫畢竟是殿堂級別的大師,不會犯低級錯誤。

旁邊的韋爾蒂笑,

“之前我就說,要是純粹為了爽,那干脆天天打腎上腺素得了。”

這種笑話,只有做科研的人才會講,

畢竟,科學家能成功提取腎上腺素是最近幾年的事。

幾人又寒暄幾句。

陸時與他們一一握手、道別,隨后朝舷梯的方向走去,

忽然,有人在后面叫他:

“陸爵士!”

是粵語。

陸時回過頭,

只見司徒美堂正快步走來,身后跟著兩個抬匾額的跟班,

匾額上空空如也。

“嘖……”

陸時咋舌,

本能地,感覺對方會讓自己題字。

司徒美堂上前,

“陸爵士!您要回倫敦,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讓我為您踐行。”

他大手一揮,

“全球僑胞會的事,您得多上心。”

兩個跟班把匾額搬來了。

司徒美堂想得很透徹,

陸爵士是大文豪,送財帛金錢是侮辱,

那不如玩點兒雅的,請他題字、幫他揚名,

此后必是美談。

陸時問:“我本來就對僑胞會非常上心,伱這是……先說好,我毛筆字寫得特別差勁。”

司徒美堂擺擺手,

“您又謙虛了。之前,有開平的老鄉從日本來,帶了幾期《新民叢報》,其中有篇文章盛贊您的草書,說是‘連綿不絕而緊密呼應’。作者還引用了很多名人的評價,都是溢美之詞。”

陸時好奇,

“名人?都有誰?”

司徒美堂掰著指頭數道:“辜鴻銘、梁啟超、蔡元培……那篇文章的作者還是報刊的編輯,叫蔣國亮。”

辜、梁二人出名的原因自不必說,

蔡元培最近大辦新學,也開始嶄露頭角。

“啊這……”

陸時知道對方說的是哪幅字了,

應是巴黎大學,《鏡報》牽頭捐款興建的明法樓的匾額。

他壓低聲音,

“我認為觀云……額……就是蔣國亮,我認為他誤會了。他盛贊的那幅字,并非草書。”

司徒美堂震驚了,

“啊?”

那么多知名的書法大家,還能把字體看錯?

陸時繼續道:“我寫是的楷書。”

此言一出,現場陷入寂靜,

兩人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陣,司徒美堂才說道:“沒關系,反正老外都覺得好看。”

陸時說:“他們本就欣賞不了書法啊。”

司徒美堂嘿嘿一笑,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覺得好看’和‘能欣賞’之間最起碼差了一部書法史的距離。能鎮住老外就行。”

陸時攤手,

“好吧,能鎮住老外。但是海外僑胞中也有懂行的啊。他們看到我的字,恐難接受。”

司徒美堂擺手,

“他們再懂,能比梁先生還懂?”

陸時竟無言以對。

事已至此,再推脫就不禮貌了。

他挽起衣袖,

“筆來!墨來!”

司徒美堂是練家子,單人就擎住了匾額,

兩個跟班則空出手來伺候筆墨。

瞬間,周圍的外國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嚴重滿是好奇。

陸時提筆,揮毫潑墨,

在匾額上留下六個大字——

海外僑胞總會。

司徒美堂看了一眼,驚得下巴差點兒掉到地上,

“這字……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

心想,

跟《新民叢報》上說得不一樣啊喂!

莫不是任公……

不不不!

任公怎么可能出錯!

陸爵士寫的一定是新字體,

一種之前從未出現過的、嶄新的、偉大的字體!

司徒美堂氣沉丹田,

“好!好字!”

他喊得中氣十足,嚇了周圍的美國人一跳。

馬克·吐溫最先回過神來,

啪啪啪——

也不管看不看得懂,瘋狂鼓掌。

這之后,周圍看熱鬧的外國人也跟著一起鼓掌。

甚至有人好奇地打聽陸時的身份,

因為陸時接受采訪很多,報紙上經常出現他的照片,所以很快就被認了出來。

議論聲四起,

“不愧是大文豪,書法也厲害。”

“要是能收藏一幅該多好。”

“那個匾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唐人街劇院的名字?最近那部戲劇非常火爆啊!”

陸時暗自嘀咕:

“這幫人也太會捧場了。”

他拍拍司徒美堂的肩,

“完成了。”

司徒美堂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回答:“感謝陸爵士……額……陸會長。今后,華人定然團結,就像這幅草書一樣,‘連綿不絕而緊密呼應’。”

還能這么解釋?

陸時屬實是想象不到。

他輕咳一聲,

“沒錯,我也如此堅信。”

說完,與對方鄭重地握手,說道:“此后的事,拜托司徒先生多多上心了。”

他與幾人道別,轉身走向舷梯,在眾人的注目禮中登船。

9月初,

紐約港的晨風中帶著微咸的海水味,輕輕拂過碼頭,

陽光灑在了海面上,

金色的光芒與藍色的海水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幅流動的油畫。

雖已入秋,待在甲板上還是有些熱,

陸時與送行的友人們揮手道別,示意他們離開,之后便前往俱樂部。

此時,這里已經來了不少人,

紳士們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和雪茄的香氣,與海風的清新交織在一起。

陸時剛進門,立即有人注意到了他,

“陸爵士!”

他們紛紛與陸時問好,

“你的書法真好!讓我見識到了中華文化之博大。”

“哈哈,書法雖好,但我更喜歡戲劇。”

“要我說,還得是!最近的那些也非常優秀,我反復讀了好幾遍。”

陸時被簇擁著落座。

他身前的桌子上立即擺滿了威士忌、雪茄。

陸時笑道:“你們都喜歡《哈利·波特》?我還以為,大部分是年輕人在讀。”

現在,《鏡報》版已經連載到第二部的《密室》了,

漫畫版也在打配合。

前幾天,瑪格麗塔還拍來電報,說報紙的銷量又攀新高,《泰晤士報》和《每日電訊報》加起來都不夠《鏡報》打的。

有人好奇道:“陸爵士,你在第二部中提到了一個新的物種——家養小精靈。它們實力強悍,卻被圈養起來。你塑造這種生物,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話音未落,就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

“你說什么呢?”

又有人附和道:“家養小精靈這種生物被古老的魔法束縛,不能攻擊主人。《哈利·波特》是童話,你別往那些有的沒的上引導。”

提問的人不由得惱火,

“書是陸爵士寫的,但并不代表我們不能解讀啊。”

這話相當于:

“Lu就是個破寫的,懂個錘子的《哈利·波特》!”

眾人對其翻白眼:

(ˉ▽ ̄~)切

陸時笑道:“‘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大家求同存異。”

這個開放的態度使得眾人盛贊。

又有人上前,

“陸爵士,《哈利·波特》固然很好,但我更喜歡你的《特朗特慕特的陰霾》。而且,多虧了你擅長多國語言,這部的法語版比英語版更有韻味。”

陸時:???

自己什么時候寫過這種書?

他問道:“特朗特慕特是什么?”

現場的人都懵了,

過了片刻,有人說道:“那是南特的一座小鎮,位于盧瓦爾河左岸,小鎮里是類似迷宮般的村莊。”

陸時不明就里,

自己連南特都沒去過,更不用說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特朗特慕特了。

他說:“那部的作者是我?給我看看!”

對方立即回屋翻行李箱,不多時便帶著一本名叫《怪誕夜》的法國雜志回來了,

“上面有很多你的恐怖啊。像《克蘇魯的呼喚》、《特朗特慕特的陰霾》、《裘德神歌》……”

陸時接過雜志,

全書共九則短篇,都有一個特點——

但克蘇魯神話,陸時只寫了三部:

《克蘇魯的呼喚》、《缸中之腦》、《星之彩》,

別的那些,聽都沒聽過。

他翻開《裘德神歌》,

開頭便是一首歌謠:

在幽暗之夜,星辰隱去,

長長的陰影墜落下來,就在那隱秘神龕,

星辰間的歌,無人知曉,

歌聲默默地消逝在卡爾尼佐耶……

“那個,”

陸時有些不確定,

“現實里有卡爾尼佐耶這個地方嗎?”

眾人視線交流,片刻后得出結論,異口同聲道:“沒聽過。”

所以,這確實是個虛構的地方。

陸時便開始閱讀,

中記載了一個個曖昧不明、如真似幻的夢境,

因為無論歌謠還是行文,都很有克蘇魯風,所以在閱讀的時候,會讓讀者有種漸漸被哈斯塔(黃衣之王)送來的夢支配的感覺。

陸時沉吟,

知道設定集的,只有那些法國作家,

“嫌疑人”的范圍不大。

于是,他又仔細閱讀,尋找一絲絲蛛絲馬跡。

沒多久,他說道:“基本可以確定,這是馬塞爾·普魯斯特先生的作品。”

其實不難判斷,

當下的普魯斯特正在走向意識流文學,而《裘德神歌》描述的夢境特征明顯。

且陸時之前作為儒勒·凡爾納獎的評委,深入讀過普魯斯特的送選作品,所以對其行文風格比較了解。

現場的人有些懵,

“陸爵士,你的意思是,《裘德神歌》不是你的作品?”

陸時笑,

“不止這一篇。”

他開始翻閱其他文章,

這篇《特朗特慕特的陰霾》我拿不太準,感覺是龐加萊先生所寫;

這篇簡單,一定出自儒勒之手;

這篇……這篇我看著像法郎士先生寫的,盡管他刻意模仿了《克蘇魯的呼喚》的重復修辭,但其剛硬的文風不好隱藏;

現場之人無語,

感覺這幫法國作家在搞行為藝術。

陸時卻對原因心知肚明,

凡爾納他們,大概是覺得靈感來自于克蘇魯設定集,而設定集是陸時的點子,所以才統一署名。

陸時感慨,

“老哥們真給面子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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