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文豪

第340章 世紀大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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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10月30日,

又是一個周四。

因為隔天就是萬圣夜,所以已經有不少家庭準備了杰克燈籠。

20世紀初,燈籠用的材料還不是南瓜,

蕪菁、甜菜、馬鈴薯……

這些相對廉價的食材被雕刻成可怕的面容,散落在街面,增添節日氣氛。

一架馬車穿越晨霧,朝威斯敏斯特而去。

車上坐著溫斯頓·丘吉爾,

此刻,他正在仔細閱讀一份文件日、英雙語的文件,緊皺著眉頭,

可惜道路顛簸,車廂的每一次晃動都會讓文字仿如同跳舞,讓人難以捕捉、眼花繚亂。

他郁悶地呼出一口氣,

“呼”

放棄了。

閉目養神片刻,馬車緩緩停下,

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

“先生,我們到了。”

丘吉爾收拾一番,跳下馬車。

恰在此時,約翰·沃德豪斯從街道另一邊過來,

兩人打個照面。

沃德豪斯說:“溫斯頓,日本三天前呈遞的文書,你看過了嗎?”

丘吉爾抖抖手中的文件,

“大致看了看。”

他一揮手,

“去你辦公室說。”

沃德豪斯心里明鏡似的,輕哼一聲,

“你小子,怕是想去我辦公室洗劫吧?”

丘吉爾臉皮厚得很,賠笑道:“幾顆雪茄而已,沒必要用‘洗劫’這么嚴重的詞吧?再說了,我也抽不了幾顆。”

沃德豪斯白了對方一眼,

“鬼才會信!”

兩人聊著,直奔沃德豪斯的辦公室。

這里的布置基本沒變,

辦公桌、扶手椅、沙發、酒柜、雪茄柜……

生活和辦公兼顧。

還有一個魚缸,原本是養烏龜小懶的,因為小懶被送給了陸時,所以此時正空空如也。

丘吉爾還是老樣子,取幾顆雪茄放入隨身的煙盒,隨后點上一顆,坐在扶手椅中愜意地吞云吐霧。

沃德豪斯對丘吉爾連抽帶拿的行為早已麻木,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對那份文件怎么看?”

丘吉爾攤手,

“還能怎么看?日方想要擴充同盟條約的內容,白日做夢。”

其實,英、日雙方已經在年初簽訂同盟。

條約保證:

如果同盟的一方發現自己必須通過戰爭來保衛自己在遠東的利益,那么另一方必須善意地中立。

而現在,日方要求再加一條:

如同盟國一方與兩個或兩個以上其他國家作戰時,另一方應給與軍事援助。

在真實歷史上,這兩條是同時簽訂的,

但因為陸時出現,世界線變動,整個歐洲亂成了一鍋粥,

英、法出現和解傾向;

俄國放緩擴張遠東;

德國與英國在摩洛哥的摩擦暫停;

這種情況下,日本對英國變得沒那么重要,

再加上首相阿瑟·詹姆斯·貝爾福讀了《日本文明的天性》,擔心被日方背刺,所以在雙方同盟時給出了相對保守的條件。

沃德豪斯攤手,

“所以,文人真能影響政治。”

丘吉爾點頭,

“那可不?我就是明晃晃的例子。記者從政,嘿嘿”

“嘖……”

沃德豪斯微微咋舌,

心想,

自己分明說的是陸時,溫斯頓這貨的臉皮也太厚了。

丘吉爾伸個懶腰,

“不知道陸爵士什么時候再寫《日本文明的天性》、《無關緊要的1587年》這類學術著作。我都書荒了。”

他叼住雪茄,拿起桌上的《鏡報》,

“或者,《哈利·波特》第三部也可以啊”

沃德豪斯說道:“你不用找了,這周也沒更新。我問過Lu,他說得下下個周四。”

丘吉爾不由得嘆氣,

“真無聊。”

沃德豪斯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書——

《漸變》。

他遞了過去,說:“溫斯頓,看看這個,我保證不無聊。”

由于陸時是聯合作者,道爾這本書理所當然地交給了《鏡報》的出版公司,

所以,沃德豪斯前一天便拿到手了,

他已經通宵讀完。

丘吉爾好奇地看向封面,

只見書腰上寫著:

世界上最聰明的偵探!

人間最詭秘的案情!

福爾摩斯歸來,讓罪犯無處藏身!

這推薦語,也是有夠夸張的。

丘吉爾頓覺失望,

“福爾摩斯?”

沃德豪斯提示他道:“你看看作者欄,絕對出乎意料。”

丘吉爾看去,

半秒鐘后,他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因為作者欄同時寫著兩個名字:

阿瑟·柯南·道爾、

丘吉爾一臉懵,

“這算什么?世紀大和解?”

盡管之前陸時寫過《福爾摩斯,偵探標準的制定者、推理標準的踐行者》,雙方早已一笑泯恩仇,

但聯合作者屬實是未曾設想的道路。

丘吉爾說:“陸爵士不愧是搞傳媒的,動不動就整出個大新聞。”

他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書,

《漸變》的文字風格和福爾摩斯系列很像,顯然是道爾執筆。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的形式是日記,每個章節都是一個日期,

第一人稱視角也不再是華生,而是案件中的人物。

看到這兒,丘吉爾要素察覺,

“是不是敘述性詭計?日記最適合用敘詭了。”

沃德豪斯不置可否,

“你自己看。”

看他這樣,丘吉爾心中愈加肯定了,便帶著答案在閱讀時尋找敘詭的蛛絲馬跡,

于是,各種各樣的佐證出現,

中,“我”有許多的疑點,

描述天空時,總是說成灰蒙蒙的;

吃瓜果時,動不動就會咬到皮的部位,仿佛瓜果的瓤和皮的界限不明顯;

不知道郵筒的顏色已經變了;

這些都指明一點:

“我”是色盲。

丘吉爾嘆氣,

“約翰,里的‘我’得是色盲吧?”

沃德豪斯問道:“你看到哪兒了?”

丘吉爾往前翻了幾頁,回答:“第五章,發生第二起命案這里。我想,接下來的劇情就是‘我’和福爾摩斯周旋,甚至可能再犯一兩起案件,最后被抓獲。”

沃德豪斯神秘地笑,

“伱接著看。”

這個態度很有趣。

丘吉爾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繼續閱讀,

誰能想到,剛到第六章,“我”是色盲癥患者的事便被戳穿了。

丘吉爾懵了,

這么搞,后面還怎么寫?

《羅杰疑案》可是到了最后一章才揭曉答案的!

丘吉爾十分抓狂,

“怎么會這樣?難道我掉進了道爾醫生和Lu設計的陷阱?”

沃德豪斯哈哈大笑,

心里暗想,

看到溫斯頓這樣的聰明人被耍,實在太爽了!

他說道:“你應該知道,Lu是不可能犯低級錯誤的。”

丘吉爾疑惑,

“低級錯誤?什么意思?”

沃德豪斯回答:“Lu曾與我說過,作家寫推理的時候,絕對不能把讀者當傻子。”

丘吉爾恍然大悟,

“所以,‘我’這么明顯的色盲癥狀,其實是道爾醫生和Lu故意放的煙霧彈?其目的就是迷惑讀者?”

他陷入沉思,

“既然是迷惑讀者,就說明‘我’不是兇手。可是,從前六章的內容判斷,‘我’應該不知道自己是色盲癥……Shiit!Fxxk!‘我’到底是不是兇手啊?”

丘吉爾很崩潰。

沃德豪斯又神秘地眨眨眼,沒回答。

這個賤兮兮的表情太可惡了!

丘吉爾火大,

“我得翻回去看看!”

結果,前面有翻了兩遍,愣是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他感覺自己的智商被碾壓了。

沃德豪斯輕笑,

“好了,你接著往后看吧。這種情況下,很難猜透詭計的。”

丘吉爾無奈,

“確實難。”

原因就在于之前先射箭、再畫靶的行為:

因為他已經預設了本書是敘述性詭計,所以在閱讀時會奔著這個目標去尋找,

于是,每當他發現一個Lu和道爾故意透出來的線索,便會欣喜,同時在心中嘲諷:“這么簡單的問題,如何能難倒聰明的我?”

而這正是Lu和道爾想要的效果。

在智慧的對決上,丘吉爾被完完全全地擊敗了。

他心悅誠服,繼續往后看。

沒想到,《漸變》的劇情遠比想象中要復雜,

接著又是兩起命案,

文筆極佳,情節引人入勝。

終于到最后一章的解謎篇,兇手正是“我”的弟弟。

丘吉爾輕輕捏著下巴,

“坦白講,我之前也考慮過這個可能。”

沃德豪斯好奇,

“為什么?”

丘吉爾說:“一般地,兄弟之中有一人是色盲癥患者,另一人便很難幸免。最早發現色盲癥的約翰·道爾頓便是如此,他和他兄弟的色覺與正常人都不同。但是……”

“沒有線索。”

他又開始翻閱,

“后面這幾章,完全看不出‘我’的弟弟是色盲癥。”

沃德豪斯笑,

“你找錯了地方,線索在前幾章。”

“啊這……”

丘吉爾有些懵,

“沒道理啊。既然‘我’不是兇手,那么便沒必要說謊……唔……沒必要說謊嗎……”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良久,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敘述性詭計的嵌套?”

前六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色盲,所以在寫日記時是真實的,

而讀者和“我”的弟弟知道這件事;

第六章之后的內容,

“我”知道自己是色盲,因此猜測弟弟也是色盲,可能是真正的兇手,所以在寫日記時進行了隱瞞,刻意回避弟弟是色盲的線索,

而讀者不知道這件事。

丘吉爾無比震驚,

“敘詭的策略發生了改變!?還能這樣寫!?”

沃德豪斯點頭,

“你懂了。”

說著,他從辦公桌后繞了出來,拿過《漸變》,翻到第二章,

“看看這里……‘天氣很陰,一架馬車駛來,他瞇著眼盯著車頂的藍色,似是有些疑惑’……”

丘吉爾反應過來了,

這個細節他之前沒有注意到,現在回想,確實是線索。

沃德豪斯繼續翻著書,

“還有,這里……這里……”

丘吉爾苦笑,沒想到自詡聰明、認真,卻被Lu和道爾醫生完完全全地牽著鼻子走。

他說:“這已經不是寫作技法的問題了,還有心理學的應用。Lu四兩撥千斤,把讀者們拿捏得死死的。”

沃德豪斯好奇,

“你怎么確定是Lu的套路?”

丘吉爾聳了聳肩,

“總不可能是道爾醫生,”

“啊這……”

沃德豪斯微微尷尬道:“那確實,核心詭計是Lu想出來的。”

丘吉爾看向窗外,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正午,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落在古老的街道上,

淡淡的霧氣與秋日的陽光交織,給人一種朦朧而神秘的感覺。

丘吉爾喃喃道:“有《漸變》這種大新聞,我相信,陸爵士暫時不用擔心《哈利·波特》被人催更的事了。”

艦隊街,

《泰晤士報》的主編室內。

“呼”

喬治·厄爾·巴克爾放下手中的書,長出一口氣,說道:“寫得真好啊!福爾摩斯系列煥發了第二春。”

旁邊的辦事員恭維道:“主編,你說是好書,那就一定是好書!”

巴克爾很受用,

“那當然!”

他又看了眼《漸變》的方面,

“必須得承認,這本書的核心詭計非常精妙。可惜的是,在我的火眼金睛之下,一切都無所遁形。讀到第三章的時候,我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辦事員點頭哈腰,

“你說的是!”

心里卻想,

自家主編真不要臉,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巴克爾又說道:“不過,我還是感到非常驚訝,Lu竟然會和道爾醫生合作。要知道,福爾摩斯系列就是被《無人生還》和《羅杰疑案》給搞死的。”

去年,Lu在《曼徹斯特衛報》上揭秘《跳舞的小人》的事還歷歷在目,

現在倒好,又讓福爾摩斯起死回生了。

如此世紀大和解,原因何在?

“想不通……”

巴克爾感慨,

“實在是想不通。”

辦事員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陸爵士不希望福爾摩斯系列就此隕落?他是心胸開闊之人,又喜歡文學……”

話音未落,便被巴克爾打斷,

“心胸開闊?快得了吧!《鏡報》可是快要把《泰晤士報》打殘了。”

《鏡報》鯨吞市場,

當下的《泰晤士報》確實是茍延殘喘。

辦事員想了想,

“或許,《鏡報》并沒有針對咱們。它只是不斷突破自我,消滅其它報紙是順帶的結果。”

這話相當于:

“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巴克爾臉都綠了,

“不會說話你可以不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唔……”

辦事員老老實實閉嘴。

巴克爾又瞪他一眼,隨后起身披上衣服,準備去《鏡報》報館的門口看看。

這幾天,他特別喜歡“刺探敵情”,

看著《鏡報》報館被圍攻,讀者們天天大喊“加更!”的模樣,讓他有種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的感覺。

他快步出了《泰晤士報》總部,朝街對面走去。

今天圍攻的人也不少,

只見他們將《鏡報》報館的大門團團圍住,全都是一幅不見陸時誓不罷休的模樣。

但奇怪地,沒人帶頭大喊口號,

反而是竊竊私語,

“你讀《漸變》了嗎?反轉再反轉!寫得真好啊!”

“可Lu不老老實實寫《哈利·波特》,我總感覺很不爽。”

“《漸變》也不差啊。”

“那倒是。不過,我更好奇的是,Lu為什么和阿瑟·柯南·道爾合作?他們兩個不是不對付嗎?”

“他們的關系之前就緩解了啊。但是,能聯合創作,說明兩人的關系……嘶……你說,道爾醫生不會是付出了什么代價吧?”

“你的意思是,道爾醫生出賣肉……嘶……”

現場,沒人再討論《哈利·波特》更新的事。

巴克爾眉頭皺起,

隱隱地,他猜到世紀大和解的原因了。

想來是陸時不想更新,刻意造了一個新聞來轉移注意力。

這小子……

“真特么是天生做媒體的料!”

巴克爾不得不稱贊。

各位讀者有喜歡推理作品的嗎?

我發現,自己讀了很多,好像還真沒有敘詭策略發生轉變的作品。

要么“我”是兇手,從頭騙讀者騙到尾;

要么“我”不是兇手,從頭被人利用到尾。

難道我發現了新的寫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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