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嬰到底只是個清貴書生,雖然在軍營里混跡了些日子,卻也只會一點擒拿術的皮毛,要想在黑夜里躲過來勢洶洶的偷襲的箭羽,是萬萬不可能的。
萬幸的是,他們身邊還有一個縱橫沙場三十多年的老將秦穆。
秦穆敏銳地發現了這支箭,他手上用力,一把將蘇淮嬰推倒在地上,險險避過一場滅頂之災。
但這只是個開端。
秦穆說了,周圍沒有軍隊駐扎和經過的痕跡,秦穆這么說,江寒必定相信。那么此時的偷襲,就不是軍隊出面,而是刺客殺手了。
像當初風晴色被刺殺一樣。
可驕傲、威嚴如秦穆,如何能忍受敵人在自己的地盤撒野,更何況還是因為自己的守衛疏忽?
所以在救下蘇淮嬰之后,他顧不得自己這么多年掙來的面子,立刻大喝一聲:“有刺客!保護郡主!”
一聲雄渾的吶喊之后,野戰軍的駐地火光通明。枕戈待旦的戰士們眨眼之間已經拿起了武器和火把,集中所有注意力,把目光投向被黑夜籠罩的四面的山丘。
山丘里的刺客也沒閑著,一大波羽箭雨點一樣射了過來。
江寒是極少出現在戰場上的,她沒有自保的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比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的蘇淮嬰還像個累贅。好在她應對及時,一個翻身,便貼著地面趴下,用石頭擋住了自己的身體。
與江寒設想的一樣,作為刺客,他們使用的弩箭雖然精巧、射程遠、力量足,但因為成本太高、消耗太大,所以無法維持長時間的射擊。一場遠程的比拼很快結束,轉眼就要進行近身搏殺。
秦穆對于殺手的刺殺沒有太多經驗,但他對江寒的命令言聽計從,馬上喝令將士們丟下盾牌,就近抱成一團以自保,并重新撿起丟在一旁的火把,集中精力注意身旁的任何風吹草動。
藏在山丘后面的刺客殺了出來,在將士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
因為有黑夜的掩護,所以很難馬上判斷出刺客的數量,但被秦穆近身翼護的江寒發現,他們當中有好幾個人都帶著一條長長的、帶著套鉤的鎖鏈。
見多識廣如江寒,也一時判斷不出這個鎖鏈是做什么用的。
這些刺客的身手非同尋常。
刺客的動作利落、殘忍,善于近身搏殺,且因為他們輕功出眾,一般的軍士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幾十個軍士,片刻之后,已經成了躺在地上的尸體。
好在西北野戰軍是大周朝最強悍的軍隊之一,是真刀真槍訓練了數十年的雄獅,在面對新情況、新挑戰的時候,在生死一瞬的壓力下,還能保持著屹立不倒的姿態。
好些距離江寒近的將士,在與敵人拼殺了數十回合之后,艱難地跋涉到了江寒身邊,用身軀為江寒打造了一面墻。
剛上報說沒有異常情況,緊接著就出現了瘋狂的偷襲,秦穆頗有一種沒臉見人的感覺。他將這種感覺完全轉化成對刺客的憤恨,掄圓了胳膊,將大刀使得呼呼生風。
他一馬當先,紅著眼劈著、砍著,帶著洶涌的怒意,如閃電一般狠辣無情。
血霧彌漫。
刺客們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因為人數相差懸殊,他們不善于持久戰,所以很快,他們明確了分工。
他們的隊形越來越集中,逐漸形成內外兩層勢力。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用著各種很難出現在戰場上的靈巧又鋒利的兵刃對抗前來增援的士兵,而那些拿著鎖鏈的人則竭盡全力對付圍在江寒身邊的將士。
隨著時間的推移,保護江寒的人越來越少,當然,刺客的人數也在銳減。
江寒四下掃視,躺在地上的尸首簡直鋪成了一張沒有空隙的地毯,斷肢殘臂,血肉模糊。
這是蘇淮嬰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參與到戰爭當中去,而不是像當初搭救江宏的時候,只趕上了一個尾聲——當然了,這樣的場面在江寒和秦穆這些人看來,只是一個小打小鬧罷了。
可即使心驚膽戰、雙腿顫抖,蘇淮嬰還是堅定地用自己單薄的肉體護佑著江寒。
局面混亂,難舍難分。
這是秦穆第一次與殺手對決,他想不明白,一個殺手的身上到底能藏多少兵器,怎么這些家伙式兒,他甚至見都沒見過?
比如吧,目前跟她對戰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用刀,女的用鉤子,且他們每個人都帶著暗器,鐵鏢之類的東西,在晚上看不真切。
未等秦穆先動,男人的刀已經到了。刀勁頭十足,瞄準了秦穆的脖頸,秦穆后退一步躲了,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迎上來,一劍刺穿了男人的喉管。這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就是這個男人,在遭遇了致命一擊之后還不敢相信,眼睛睜得大大的,久久不愿倒下去。
秦穆的人生信條是不打女人,可惜,今天要“犯戒”了。他在女人甩出鐵鉤的時候,單手撐住男人還未倒下的尸體,用腳勾住女人的鐵鉤,然后借著女人的力道,對著女人的門面狠狠地踢了過去。那女人反應倒是不慢,側著身體躲過去,可她身后的同伴就成了秦穆的活靶子,在尚未發動攻擊的時候,就被秦穆一刀干掉了。
不過這女人當真是個了不起的,轉眼之間就脫離了秦穆的攻擊,已經朝著江寒這邊殺過去。
她的腰上掛著一根算不上笨拙的鎖鏈,鎖鏈的末端像見到獵物的蛇,朝著江寒咬下來。
且看。成了精的鐵鏈夾著風聲撲向江寒,失去了諸多守衛的江寒暴露在刺客的攻擊范圍之內,躲閃不得,只好下意識地用手格擋。這一格擋,正中刺客下懷。那根鐵鏈,便穩穩當當地攀上了江寒的手腕!
鎮定如江寒,在接觸到冰冷的鐵鏈時,也立時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眨眼的功夫,江寒已經被人困住,蘇淮嬰難道會善罷甘休?他只恨自己沒有拳腳本事,恨自己不能把自己的手臂砍下來去換江寒的手臂。情急之下,幾乎可以用“手無縛雞之力”形容的蘇淮嬰,用一雙肉掌抱住了這突如其來的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