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69章 救星

恰在這個水火不容、劍拔弩張的時刻,門外傳來親兵衛的聲音:“晉王殿下,寒郡主,袁浪到了。”

袁浪的出現對于江寒來說簡直是救世之星,緊張的氣氛有一瞬的停頓。

但怒意正盛的容慕之對著門口罵道:“滾!什么袁浪,滾遠點!”

與此同時,蘇淮嬰抱著寶劍,對著自己的脖頸決然地砍了下去。被容慕之鉗制著的江寒幾乎能想象到鮮血濺到臉上溫熱卻恐怖的感覺,她哭喊出來:“蘇淮嬰!”

寶劍上沾了血,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四溢。蘇淮嬰的脖子上受了傷,好在口子不大,沒有傷到要害。而他手上的那把劍,此時已經落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那個不速之客的身份,是在場無論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因為他在朝廷上、在榮朝,存在感太弱了。

可他能站在這里,又一點都不違和,因為整件事情,偏又和他有關,確切地說,他也是被無辜卷進來的倒霉鬼。

如果沒有這次與涼國的聯姻,如果涼國沒有突然撕毀盟約、進攻榮國,那么,眼前的這個人應該還能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隱藏著自己的鋒芒,甚至很多人,應該已經忘記他了吧。

永平王容啟,當今圣上的堂弟。

他的個子不高,卻并不代表他不精神。與榮慕之不同,他有一張圓乎乎的臉盤,有一對笑瞇瞇的眼睛,快五十歲的男人,臉頰上竟有個酒窩,總給人慈祥的感覺。可惜的是,前些日子他失去了自己的掌上明珠,鬢邊忽的多了許多白發,眼角也爬上了幾條皺紋。

這位一直故意隱藏自身以求自保的父親,到頭來還是沒能保全自己的骨肉,不得不讓人感嘆一聲,世道艱難,命運無情。

他不是一個人闖進來的,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

這個孩子,江寒曾經和榮慕之提到過。

小男孩名叫容辭,也是圓臉,與以往白白凈凈的皮膚相比,這次見到的他黑了瘦了,又不像是一般孩子長個子那么簡單,好在還算精神,不至于讓人誤會他生了病。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比父親的要明亮許多,即使低垂著眼瞼,也不能讓人忽略它們的光彩。

容辭身上套著一套普通士兵的鎧甲,雖大小有些不合適,卻不影響他的英氣。

就算是在場唯一與永平王府打過幾次交道的江寒,也因這兩個人的闖入和舉止驚詫不已。她從沒有見過這樣滿是鋒芒的父子倆。

容啟沒有等待任何人的通稟,堂而皇之地沖了進來,出手

如閃電一般果決。他先徒手握住了蘇懷嬰用作自刎的寶劍的劍刃,因蘇懷嬰下定決心自刎明志,力道很大,以至于立時割破了容啟的手掌,鮮血驀地冒了出來。

但容啟沒有吭聲,神色一如剛剛大步闖進來時一樣,似乎那只破損的手掌,根本就不屬于他。

趁蘇懷嬰發愣的瞬間,容啟將寶劍搶在了自己的手里。

屋里的其他三個人,都不知道該作何表示了。

先反應過來的是江寒。她掙脫了榮慕之的束縛,來查看蘇懷嬰的傷情,確認蘇懷嬰只是受了皮外傷,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轉而對著容啟就要撩衣下拜,以示感激:“深謝永平王大恩!”

容辭此時帶兵來甘州支援,或許只是巧合,但在如此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在失去理智的容慕之面前救下掙扎于生死邊緣的蘇淮嬰,這就不是一個“巧合”說得通的了。

他一定在外面站了許久,靜靜地等待三個人的決定。這個決定不僅關乎兒女私情,更關乎三座王府、滿朝安危。

所以,一向用逆來順受偽裝自己的永平王容啟,在危機關頭違背了自己的意愿,打破了三個人的僵局,并借此給了容慕之重新選擇的機會。

所以江寒才萬分感激他。

容啟及時攙扶住了江寒,使她不至于在眾人面前為別人的過失而叩頭失儀。

容啟亮出自己一貫的微笑,如今看來,這張臉像極了藏了心思的狐貍。他說:“寒郡主這是做什么?姑娘家身子弱,小心哭傷了身子。”

語氣輕巧,好像剛剛險些發生的你死我活的慘劇只是一場幻覺。雖不能立刻解決三人之間的糾葛,至少能保全江寒身為三軍統帥的顏面。

容慕之和蘇淮嬰也反應過來,齊齊向容啟行禮問候。永平王父子回禮寒暄。

再清算“一線牽”的賬就不合時宜了,所以之前的話題勉強算是告一段落。但是這副模樣也不好商談事宜,更何況容啟的手受了傷需要包扎。

于是,屋子里的幾個人各懷心事,請醫官的請醫官、請鎖匠的請鎖匠,用短暫的忙碌掩飾各自的難堪。

不得不說袁浪手藝實在神奇,即使是初次接觸“一線牽”這樣的鎖鏈,也只是鉆研了一盞茶的功夫便破解了。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一線牽”解開了。

受了賞,袁浪歡歡喜喜地告辭離開。

沉重的鐵鏈解除了,但恢復了自由的兩個人,卻沒有料想中那么心情輕松。

有鎖鏈,他們還有并肩而立的借

口,哪怕那是不被世俗容納的可笑的相守,也能給人一種相互偎依的安慰,好像存活于世間有了新的意義,有了為自己活一次的任性。即使是假象,也被包裹著幸福的糖衣。

江寒不會忘記,蘇淮嬰在刺客的兵鋒面前為了她而舍生忘死;蘇淮嬰也不會忘記,江寒在三軍陣前指揮若定和鐵血柔腸。

那都得益于一條從天而降的鎖鏈。

可現在,它被人剝了下來,從他們的身上,也從他們的生命里。

豈能不讓人遺憾,不讓人惱恨,不讓人心緒凄迷、柔腸百轉?

罷了,罷了,心中吶喊無數次,也不能讓那個人明白自己的心意。

簡單做了修整,江寒、蘇淮嬰各自懷著相同的心事返回帥帳。那里坐著已經包扎好了手上傷的容啟,站著臉色鐵青的容慕之。

這三個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容啟和容辭即將告訴他們的那些消息,讓他們往后短暫的余生,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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