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77章 于公于私

江寒自然知道,蘇淮嬰一心為了她好,但是容敬之把江宏發配到君子城,讓他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還要惡毒地截斷他千辛萬苦派出來的求援士兵,這么大的虧,她是絕對不吃的!

她的殺意已經蔓延開來。

跟著她久了的人都知道,江寒越是平靜越讓人膽寒。她是個極護短的,就算是普通的靖邊王府士兵在外面受了欺負,她也是要出面討還公道的,更何況這次涉及的,是她的親弟弟。

可從沒有跟她一起去過戰場的蘇淮嬰對此并不知情,所以在她用淡定甚至有些木訥的表情走到幾個禁軍面前的時候,蘇淮嬰并沒有阻攔她。蘇淮嬰幾乎以為,江寒會原諒容敬之的“一時糊涂”。

江寒俯視著一個被人死死按著、跪在地上的禁軍,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本郡主之前派了一隊人馬前來援救肅州,為首的是我王府大將白擒虎,昨日就應該到了。他們人呢?”

“這……”禁軍吞吞吐吐的。

秦穆不愿讓江寒多費口舌,糊了那人一個重重的嘴巴子:“照實說!”

聲音脆生生的,把那禁軍打得一愣,趕忙回答:“太子殿下對他們說,靖邊王奉命去嘉峪關巡查。那些人沒有停留,已經離開了。”

君子城雖在嘉峪關以西,距離不算太遠,但按照平時行軍習慣,軍隊到了嘉峪關,是不大會繼續行軍的,以防止敵軍來攻而無險可守。再加上是太子自己說的話,想來白擒虎一向忠厚老實,不會想到其中有詐。

換個思路想,若是將來因為這件事鬧到皇帝面前去,容敬之也只會誣賴白擒虎聽錯了安排,貽誤戰機,更是有心造成靖邊王府和東宮反目。反正空口白牙的,誰還能有什么證據不成?

憨厚如秦穆,也想明白了這一點,脫口問道:“太子為什么一心想置我家王爺于死地?”

禁軍沒人敢搭腔。

秦穆非常實在,又舉起了蒲扇大的手掌。

被打腫了臉的禁軍嚇怕了,忙回答:“我等不敢隨意揣測主人的心思——只知道郡主出城前,讓巡防將軍海連平鬧了個沒臉,還被晉王殿下好一頓訓斥。海連平向太子殿下哭訴,殿下便說,到底還是讓靖邊王府和晉王府走到了一塊。想來,殿下也是氣憤不過,打壓一下靖邊王府的氣勢……”

那禁軍越說聲音越小,活了這么大,恐怕只有這一刻,他才知道膽怯的滋味。

原來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秦穆問:“郡主,這些人怎么處置?”

江寒瞟了一眼滿是恐慌的禁軍士兵,薄唇輕動:“殺了吧。”

不等蘇淮嬰阻止,十幾個腦袋已經落了地。

蘇淮嬰急了:“你……你怎么真的動手了!你真的要跟太子開戰?!你大可以把他們當成狀告太子的人證!”

江寒一邊回答一邊騎上了戰馬,胸中翻騰的怒火沒有表露出來,但并不能證明它不夠熱烈:“我不需要人證。如果容敬之不讓我借道過肅州,我不介意提著他的腦袋去見陛下!”

說著,江寒作勢要啟程。

蘇淮嬰死命勒住了江寒的戰馬。

“蘇淮嬰!”時間緊迫,江寒已經等不及了。

蘇淮嬰抱著馬頭,說:“你難道要奇襲肅州嗎?這是反叛!你靖邊王府的百年榮耀不要了嗎?”

“宏兒若是不在了,我要什么榮耀!”

“江寒!”蘇淮嬰紅了眼睛,聲調也高了,他想不明白,自從江寒出嫁,為什么他們見面之后只剩下了爭吵,“就算是為了靖邊王,你能不能聽我一句!”

“我還要趕路……”江寒急了。

可蘇淮嬰沒有再給江寒說話的機會,他說:“讓我去!讓我帶著這幾個禁軍的人頭進肅州。我向你保證,一定能讓容敬之給你讓出一條路來!”

見江寒有了一時的停頓,蘇淮嬰說:“若是開戰,難免耽誤時間,只要半個時辰,我就能讓他心甘情愿地讓路。”

“你憑什么?”

“就憑我是河間王蘇信的兒子!”蘇淮嬰說,“容敬之需要我父王和他的門生故舊的支持,我就是再不濟,也有個在朝堂上說了算的父王!”

“我不要你再為了我,把你父王牽扯進來!蘇淮嬰,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靖邊王府和東宮為敵,擾亂邊防,怎么與我無關?晉王與太子奪嫡,震動朝廷,怎么與我無關?你拿了我的簪子——又怎么與我無關!”蘇淮嬰固執地說。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蘇淮嬰參與此事,不只是為了私情,也是為了天下,于情于理,都責無旁貸,別人哪里還有阻攔的道理?

話音剛落,蘇淮嬰便上了馬。他的手臂還傷著,因而一個上馬的舉動,多少顯得笨拙滑稽。可在場的所有將士無人敢笑,因為這個文弱得與靖邊王府格格不入的年輕人,與江寒太像了。勇敢,純粹,義無反顧。

蘇淮嬰是沒有見過血淋淋的人頭的,初次見到,手都在發抖。可他還是執著地接了過去。

江寒的手微微攥成拳頭,問:“你可想好了?”

手里提著一顆人頭,蘇淮嬰覺得口干舌燥、后背生涼,但他沒有放棄,甚至還有心思自嘲:“百無一用是書生。我這條三寸不爛之舌,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有點用處。”

果如蘇淮嬰所說,江寒率領的大軍只在肅州城外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容敬之便派人開了城門,借道讓江寒去君子城。雖說容敬之沒有露面,但畢竟在兩方水火不相容的時候,避免了一次大規模的內斗。

只是蘇淮嬰被迫暫留肅州,說是受容敬之之邀,給遠在京城的河間王一封信,以免讓他老人家“誤會”。蘇淮嬰定是和容敬之有什么交易,否則以容敬之利益至上的性格,怕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蘇淮嬰托人告訴江寒,盡管前行,他很快就能趕上去。

這一“很快”,就到了君子城外。

江寒再不敢停留,直奔君子城。此時的君子城內外,已經尸身成山、流血成河。西北野戰軍的最高首領江宏已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只是這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不知道能不能撐起靖邊王府百年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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