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四章 初生牛犢不怕虎

“辯論”結束之后,藍裙姑娘以勝利者自居,手上的活也丟在了一邊,雙眼放光,激動地說:“我們碎寒公子不僅人長得出眾,武藝也超群。你們是不知道,就是兩個月前,有法術傍身的從蒙真尊與公子過招,竟然敗在了公子手上,要知道,公子根本沒有動用玉魂扇呢!”

“哦——”人群中的驚嘆此起彼伏。

“玉魂扇?”我問。對了,素塵確實隨身帶著一把折扇。

不等藍裙姑娘回答,已經有人搶先解決了我的問題:“這都不知道,玉魂扇是蒼泓真人親自賜給公子的法器,能碎魂奪魄,厲害得很呢!”

“哇——”大家又驚呼。

藍裙姑娘對聽眾的反應頗為滿意,繼續說:“所以啊,公子不是誰都能配得上的,將來登上仙界,有無極的造化,還愁沒個能雙修的神女嗎?”

“對對對,聽說那個半死不活的人醒了。那個人曾經是個惡鬼,一身的怨念,公子能度化他,那是無量的功德。登上仙界也就這幾天了吧?”

我忽的一驚,忙問:“怎么說?公子救回來的人怨念很深嗎?”

“你怎么這么孤陋寡聞?”藍裙姑娘說,“那么深的怨念,若是不被帶進來,怕是會被某個修道之人打散元神灰飛煙滅,連轉世投胎的資格都沒有了。多虧了公子好心,放棄了及早登仙的機會度化她,嘖嘖,天下怎么有這么善良的人啊!”

我打了個哆嗦。

“喂,你是不是也覺得碎寒公子是不歸境最了不起的人?”藍裙姑娘斜著眼問我。

我使勁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手里攥著的衣服都不可恨了:“對,你說得對,碎寒公子是天上地下最了不起的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配不上他!”

咦?我說錯了嗎?你們的眼神為什么這么怪異?

我完全沒感覺自己的話里有什么不妥,把想問的問題趕緊拋了出來:“各位姐姐,各位姐姐,公子救回來的那個人,你們了不了解啊?她是什么來頭?”

“什么來頭嘛——”藍裙姑娘翻著白眼想了想,“我們在這里生活了兩百多年了,對不歸境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不多。既然公子一直閉口不言,我們也不好隨便打聽,只知道那人帶進來的時候一身怨氣,就連蒼泓真人都差點壓不住。公子為了安撫住她,還受了好重的傷。不過那人被壓制住之后一直在睡,遲遲清醒不了。聽以前在沐雪臺當差的姐姐說,那姑娘好像來頭不小,怕是個大家族的小姐。”

“或許是什么郡主公主的也說不定呢!”有人補充道。

我覺得后背生涼,腦袋里傳出接連不斷的轟鳴聲。

藍裙姑娘抬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說:“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啊?沒,沒有怎么……”我勉強扯出個笑來,敷衍著回答。

藍裙姑娘收回手,說:“平白無故的,問那個人做什么?難道你以為公子對她有什么別的想法?哼,才不可能呢!”

“為……為什么?”

“為什么,”她冷笑一聲,“公子會喜歡一個惡鬼嗎?他可是連仙尊都沒放在眼里呢!”

“他沒有把我放在眼里,難道會把你放在眼里嗎?”一個女子的聲音由遠而近,伴隨著一串雜亂的腳步聲。她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語氣沉穩,帶了不屑的意味。

那個女子穿著一套jing致典雅的空色羅裙,裙子上描著或含苞或怒放的白玉蘭,臂彎里挽著一條茶白色的披帛。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項圈,項圈下面綴著藍色的寶石。皓腕微微露著,上面繞著一對玉質雙跳脫。頭發盤著,金釵銀篦雖多,卻相互映襯,一點也不雜亂,高攢著的步搖隨著主人身體擺動,一點聲音都沒有散出。雖然時動時靜,但一雙鞋子一直藏在裙擺里,讓人看不到真容。

她長得極美,端莊大氣的美。細眉入鬢,鳳眼含情,鼻梁高挺,嘴巴薄厚有致,恰如揚著臉的櫻桃。她是中秋節的月亮,圓滿,高潔,讓人敬畏。

在她面前,你會覺得你的呼吸都會玷污了她,哪怕你離她很遠。

雖已經走到了人們面前,但她并沒有把目光刻意地放在剛剛談論她的女孩子身上,甚至一直到她離開,都沒有把那個已經嚇得站立不穩的姑娘放在眼里。

她不是來吵架拌嘴的,也用不著拿架子擺場子,因為她高高在上,像高山上的雪蓮。

雪蓮怎么會因為山間野花的招搖而損傷花瓣呢?

她沒有說話,但跟在她身邊的侍女開了口:“剛剛是誰在說三道四,有損仙尊清譽?站出來,仙尊或許還能饒她不死!”

四下無聲。

陌瑀仙尊稍微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們,最后把目光鎖定在了我的身上。敏銳地發覺這道沒有存著多少善意的目光的同時,我意識到,剛剛談論的最熱烈的小姑娘們,一個個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了jing神,且極其不仗義地后退了一步,反倒將我送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我不想在這樣的人面前顯示自己的粗鄙,但眼下的情況,怕是難以挽回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有什么舉動,我甚至覺得,被她這樣看著,都是我的罪過。

陌瑀仙尊打量了我一下,問:“原來素塵等了一百多年的人,是這個樣子。”

哎,聽那個口氣,怎么好像她誤會了什么呢?傳說她是喜歡素塵的,她難道在吃醋?這場醋,能不能不要讓我釀?

人群中竊竊私語。

被人用這種方式點破身份,我渾身不自在,臉頰一陣賽一陣的灼燒。

不等我硬著頭皮為自己解圍,她又輕聲言道:“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什么呢?

不值得素塵等這一場?不值得她和我這樣的人爭風吃醋?還是說,我根本不值得她懷著好奇心走來,染臟了她的繡鞋和裙擺?

或許都是吧。

我也覺得不值得。

我試圖解釋幾句,可半天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只能垂著頭支支吾吾。

誰料到,陌瑀仙尊忽然對著我揚起手臂,催動了一個超出我認知范圍的法術,將我扔出去,扔進了跳動著陽光的不歸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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