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在心里將若諼的話揣度了一番,又觀其色,并非生氣的樣子,這才謹慎地將事情的經過說與她聽。
若諼不屑嗤笑道:“做生意講究的是你情我愿,你可以不賣,掌柜大叔可以不買,我可沒聽出掌柜大叔哪里黑心了,難道只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掌柜大叔百姓點燈?”
說到這里,她玩味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青梅:“何況你又不是州官,只是個奴才!”
青梅面色一僵,臉上神色哭不成哭,笑不成笑,甚是尷尬,都說小姐字字句句如刀如劍,刺的人生疼,她現在可深有體會,囁嚅爭辯道:“可他不能一會兒一個價,這不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嗎?”
若諼像是聽到一個極好聽的笑話,都笑出聲來:“價格波動純屬自然,一把青菜,前半個時辰這個價,隔一會子另一個價,你怎么說?
比如你,現在未出閣,聘禮可以要的多一些,等嫁過人,隔了夜,只怕身價跌的要倒貼,你又怎么說?”
她譏誚地看著青梅:“你就沒聽說過此一時、彼一時?”
青梅結舌,她自認為自己能說會道,可此刻與小姐一比,原來小巫見大巫,她句句強詞奪理,偏偏自己詞窮無言反擊!
若諼涼涼地瞥了她一眼,那眼里蘊含的蔑視足以擊垮人的自信心:“聽說你想誹謗富麗居,別猶豫,盡管去!”
掌柜和店小二還有琥珀驚訝得微張了嘴。
掌柜心里腹誹,這個諼小姐究竟是自己的福神還是自己的衰神?
前面的言語明明是維護自己,怎么到這里突然神轉折。
青梅也是一臉懵懂地看著若諼,不知她唱的哪一出。
若諼環視了一遍店鋪,嘴角擒著一抹無害的笑,語音甜美,仿佛閨蜜之間的談話:“你想搞垮富麗居,我偏不許!又不是多大的店鋪,我只要回去跟老夫人說,以后咱們家下人做衣服的衣料都從富麗居進,你說——這個店鋪維持下來應該不難吧。
如果我再花銀子找些托來,到富麗居來買賣,然后全都說富麗居的好話,你說——世人是信你一張嘴,還是信那一群托的話?”
青梅臉色煞白,嘴唇微顫著說不出話來。
若諼看了一眼掌柜,道:“三兩收!多一個銅錢也不許!不然枉費了我一早的心血!”
掌柜忙點頭,和店小二一起恭送若諼主仆。
青梅猛然醒悟過來,追了出去,攔住若諼問:“一切都是小姐設的局?”
琥珀早搶身一步擋住若諼,將她護在身后,怒目圓睜瞪著青梅。
若諼淺笑著從容地拉開琥珀,指了指不遠處的房頂:“不需你舍身的。”
眾人皆順著她纖纖玉指看去,房頂上蹲著兩個弓箭手,拉弓箭正對著青梅。
青梅嚇得汗流如注。
若諼直視著她,坦然承認道:“從你給凝煙那個賤人當探子起,我就一直在設局。”
青梅面如死灰,想發飚又不敢,低聲咬牙道:“小姐為什么這么做?”
若諼一聽這話,不禁秀眉緊蹙,這個青梅與凝煙有的一拼,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簡直是無恥無底線!自己做了錯事,還有臉質問!
若諼收了臉上那一點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寒著臉,冰冷的注視著青梅,一字一頓清晰道:“因為,你不忠不義!”說罷,向不遠處候著的馬車走去。
青梅呆若木雞,只到富麗居的掌柜問她倒底賣不賣,她才活了過來。
在路上,琥珀一直不停地盯著若諼看。
若諼舒適地靠在一個大迎枕上,閉著眼,挑著嘴角問:“天天跟在我身邊,還沒看夠嗎?”
琥珀道:“奴婢怎么越來越覺得小姐像神仙呢?居然能料到青梅會幾去幾返。”
若諼睜眼,拿起一個桔子邊剝邊道:“這也不是什么難事,青梅是富麗居的老主顧,突然光顧別的店,那些掌柜的肯定會猜到她與富麗居鬧翻了。
青梅言語一向刻薄,又貪婪成性,這一點倒是與凝煙如出一轍。
那些掌柜與她交鋒下來,肯定會對她心生反感,再加上她是落魄而來,自然會趁機壓價,青梅不甘只得返回富麗居。
當青梅再次光顧那些店,那些掌柜自然料到她走投無路,再次壓價,青梅不得不再次返回。”
琥珀仍是不解道:“既然小姐不想要青梅多賺銀子,又何苦賞她錦緞?就算那兩匹錦緞價賣的再低,對她而言,也是無本生意,凈賺三兩白銀。”
若諼嘆道:“我不如此,她只當我是個好糊弄的,我這樣做,意在告誡她,以前我不收拾她,不是我昏聵無能,實在是希望她自己能改過,她既不能自己改過,我肯定會給她以懲戒,希望她從此收斂了,大家和和氣氣的一處過日子。”
一時主仆二人無話。
青梅拿了三兩白銀,站在大街上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狠狠一跺腳,切齒道:“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們安寧。”抬步去了芷晴苑。
凝煙正在煩燥,一想到明日自己要跟奴才訂親,并且家祥還要娶個賤婢回來,自己得叫她嫂嫂,就心塞不已。
聽香草來稟,青梅求見,心中納悶,她又有何事?淡淡道:“叫她進來吧。”
青梅進來,凝煙已換了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臉,問:“大清早的,是誰惹我們青梅大小姐不高興了?”
青梅一聽,心中一暖,就如一只家狗得到主人的溫存一般,半是委屈半是諂媚道:“哎喲!煙小姐這么說,可是折殺奴婢了!奴婢才剛被我家小姐修理過。”
凝煙不咸不淡“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青梅有些不得勁,正在想是走是留,凝煙卻忽然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梅頓時如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把若諼怎么設局陷害她,全一一講給凝煙聽,結尾道:“她這樣做就是想使我和煙小姐之間生嫌隙,好離間我們。”
凝煙聽了并不論長短,問道:“你家小姐知道你背叛了她,還準許你回方府嗎?”
青梅愣住,小姐從不攆人,她也從未想到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