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畢,若諼穿好衣服,梳好頭,準備戴飾品。
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縐紗儒裙,非要白色的飾品配著最顯仙氣。
于是對給她妝扮的燕倚夢道:“頭上就戴幾朵珠花就好了。”
燕倚夢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拿起一只鳳頭釵往她頭上插。
若諼忙伸手阻止:“姨娘——你拿錯了。”
燕倚夢像才醒過來似的,歉意的“哦”了一聲,放下鳳頭釵,又拿起一只碧玉簪。
若諼看著菱花鏡的燕倚夢,臉色蒼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關切的問:“姨娘哪里不舒服嗎?”
燕倚夢恍然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又拿錯了。”然后才拿起珠花在她發髻上插了一圈,耳朵上戴了一對紫水晶耳墜,皓腕上一對羊脂玉手鐲,果然清麗脫俗,燕倚夢呆看了很久,那慈柔的目光讓若諼心里又軟又暖。
若諼任燕倚夢牽著往竹猗軒走去,蝶舞一路繪聲繪色的描述:“今兒買到的小羊是草原上從春天跑到秋天的羊,肉質不老不嫩不肥不瘦,最是適宜不過的了,再配上我們姨娘高超的烤肉技術,和正宗的龜慈人孜然,焉耆人辛辣的胡椒面,邊烤邊趁熱吃,那個味道,就是給塊天上的龍肉也不換的。”
若諼咽了幾口口水,先是燕倚夢拉著她走,現在變成了她拖著燕倚夢,還不斷催促道:“姨娘,快點!”
燕倚夢笑得很開心,一雙似霧含煙的秋水彎成兩彎新月,打趣道:“都是蝶舞不好,把我們諼兒的饞蟲都說的從喉嚨里爬了出來。”
三人進了竹猗軒,果然有一只不大不小的山羊在咩咩的叫著。
燕倚夢把若諼往屋里推:“馬上要殺羊了,你這嬌滴滴的侯門千金看見血腥會怕的。”
若諼笑著道:“不怕。”
前世若諼昀舅舅在一所知名的211醫科大學任教,自小她就在那所大學里見過裝在透明玻璃瓶里,泡在藥水里的死嬰標本、人體器官,還有解剖的尸體,已經見怪不怪了,豈會害怕殺羊?
燕倚夢略有些驚喜地看了她一眼,馬上就笑了起來,點頭贊許道:“膽子大一點好!”說罷,回頭命蝶舞宰羊。
若諼坐在不遠處的廊下倚著欄桿饒有興趣的觀看。
那只羊大概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斷咩咩地哀鳴著,聲音凄切,叫的若諼心頭一顫一顫的。
她忽略了一個問題,她現在是面臨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即將被殺戳,而不是舅舅工作室里已經了無生氣的死尸。
更令她倍感不安的是,山羊自始至終不掙扎,任人宰殺。
若諼沒有勇氣再看下去了,起身躲進房間里。
蝶舞瞟了一眼若諼離去的背影,笑著道:“還是不行。”
燕倚夢眼里意味不明道:“即使是沙漠里最善于捕獵的獵豹,被人關起來養,最終也會失了銳氣。”
蝶舞訝然問道:“姨娘指誰?”
燕倚夢笑笑,岔開話題道:“快點把羊皮剮了。”
若諼先翻了翻書,覺得沒意思,又彈了幾下琴,還是很無聊,便給自己倒了杯茶,才喝了一半,就聽見燕倚夢略高亢,帶著點興奮地喊:“諼兒!快出來吃羊耳朵!”
若諼急跑出來,看見蝶舞把掏了內臟的全羊已經架在了火上烤,燕倚夢手里端著一個木碟子沖著她溫柔的笑。
若諼跑到跟前一看,是對去了皮的羊耳朵,上面布著血絲,立刻移開視線,連連擺手道:“我不吃!”
蝶舞在一旁笑著道:“小姐嘗嘗,好吃的,在草原上,剛宰的羊的耳朵只給最美麗最乖順的女孩子吃。”
剛說完,蝶舞就自悔失言,小心翼翼地偷覷了若諼一言,她仍是清甜的笑臉,看不出異樣。
燕倚夢蘸了噴香辛辣的醬料,把一只羊耳朵送到若諼的嘴邊,笑盈盈的疼愛的看著她。
若諼盛情難卻,只得心一橫,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嚼著。
咦?全然沒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只有醬香和肉質的鮮嫩,脆骨的爽脆,果然好吃,自己動手,把剩下的羊耳朵蘸醬吃了,然后蹲在炭火旁,雙手支著下巴,垂涎欲滴他盯著燕倚夢烤全羊。
燕倚夢看了好笑,道:“小饞貓,就守這兒了,哪里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若諼靦腆地笑了笑,只得起身,使勁地嗅了嗅空氣中的孜然香和羊肉香,走到蝶舞搬來的胡登上坐下,好奇地問:“姨娘怎么會烤羊肉?”
燕倚夢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我祖上是做絲綢生意的,小時候隨家人在西域住過幾年,不僅會烤羊肉,連西域話也說的很流利。”
若諼拍掌道:“我知道,姨娘的西域話是跟蝶舞姐姐學的。”
蝶舞正在給一個彌猴桃剝皮,聞言,抬眸困惑地看著她,遲疑地問:“小姐為什么這么認為?”
若諼一雙大眼睛如天池之水,清澈澄明,顯得特別沒心沒肺:“我那天在羊肉攤前聽姐姐說西域語言就疑心姐姐是西域人。”蝶舞聽到這里,手下一頓,聽若緩繼續道:“剛才又聽姨娘說,她在西域住過幾年,姐姐一定是姨娘在西域時收在身邊的,再說了,”她將腦袋向蝶舞探了幾分。
蝶舞已然沒了最初的慌亂,坦然笑著問:“再說什么?”
若諼天真爛漫道:“姐姐的眉眼較我們要深一些,應該帶些西域的血統,所又我才更加肯定姐姐是西域人,因此敢斷定姨娘的西域話是跟姐姐學的。”
蝶舞臉上的笑容如花怒放,佯嗔道:“鬼機靈!”說著,把剝好皮的彌猴桃遞給若諼。
若諼歡喜的接過來,小口小口咬著吃,看見燕倚夢和蝶舞將飄著濃郁香味的烤全羊放在幾案上,忙將剩下的彌猴桃全塞進嘴里,歡快地跑過來,用力的撕著一只羊腿。
燕倚夢和蝶舞故意不幫她,笑呵呵地看她因為用力臉漲的通紅。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一個爽朗的男中音:“在烤肉嗎?好香!”
眾人回頭,見若諼的父親方永華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若諼見到他,立刻喜笑顏開道:“猴子的救兵到了!”說罷,邁著兩條細嫩的小腿,全然不顧自己兩手是油,跑到方永華身邊,一把抓住他寬大的手掌,把他往烤全羊那里拖,嬌聲軟語道:“老爹,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