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五更天的時候,若諼被子辰叫醒,她睜開眼第一句話就關切地問:“好了些沒有?”
子辰趁人不注意,偷捏了一下她秀挺的小鼻子,淺笑著道:“吃了你的靈丹妙藥豈有不痊愈的理兒?別擔心了。”
若諼見他精神奕奕的,也就放下心來。
達娜美熱情地端水給她漱洗。
洗漱完畢,若諼將昨夜從頭上取下的首飾放在一邊,拿著一把木梳子自己梳頭,無奈穿得太多,舉止未免費力。
子辰見了,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抽出她手里的梳子,給她梳理那一頭如黑緞般的秀發。
若諼怦然心動,一絲紅暈縹上臉來,側目看見達娜美拿起她的首飾欣賞,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喜歡的樣子。
若諼見狀,從包袱里把所有的首飾找了出來,只留了一只赤金的蝴蝶墜瑪瑙的金步搖簪怕有時要綰頭發,其余的全贈與達娜美。
達娜美又驚又喜。
若諼此次出門,因不想引人注目,所以隨身所帶的首飾不多,但也價值百金,達娜美雖很想要,可如此厚禮,卻不敢接受。
若諼故意嗔道:“聽說你們匈奴人,若朋友送禮不收,證明不把對方當朋友。
我是很想與姐姐做朋友的,就不知姐姐肯不肯屈就?”
達娜美進退兩難地看著格桑。
格桑豪氣道:“咱們匈奴的女兒不許扭扭捏捏,你就收下又怎樣?”
達娜美聽了,方敢收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子辰替若諼將頭發梳順了,卻苦于不會綰起。
達娜美見了,自告奮勇道:“我來為妹妹梳個和我一樣的頭吧。”
若諼看了一眼她一頭垂下的小辮,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
她是漢族女孩,每天都要梳好幾次頭,如果編一腦袋像達娜美那樣的小辮,光拆一次就很費時間。
匈奴女子之所以愛編那樣的小辮,一是梳一次管半個月,二是發型不容易亂,很適合在大風天氣里放牧。
最后,達娜美給她梳了兩根大麻花辮垂在胸前,襯得她越發嫻雅安靜。
格桑的老伴與達娜美一起動手,炸了一堆油馓子,又做了好幾個馕,還烤了兩條羊腿。
眾人吃了一頓可口的早餐,子辰和若諼起身告辭。
格桑把他倆送出帳篷,指著前方道:“往前走,會看到一片小樹林,再往南,穿過一大片石卵地便到了一片草原,走過那些草原,就到了天山腳下,那只靈蟒就在天山腰上的天池附近。”
說話間,哈里泰牽了一大一小兩匹馬來。
格桑道:“去天山的路不好走,特別是過那塊石卵地,沒馬跟本過不去,那邊草地還有狼,這兩匹馬送給你們做腳力。”
子辰笑道:“我妹妹不會騎馬,我與她共乘一騎就行了。”
格桑聞言,便把那匹高大的大黑馬的韁繩交到他手上。
格桑的老伴出來,把特意留下的烤羊腿和馕裝在大黑馬背上的褡褳里,又拿了滿滿一羊皮壺的羊奶給他們,最后放了一只宰好了的羊懸在馬上。
子辰道了多謝,給若諼系好裘皮披風,戴好野雞毛雪帽,把她抱上馬側身坐好,自己也上了馬,對著格桑一家用力拱了拱手,道句:“多謝”,便揚鞭策馬而去。
不出半個時辰,兩人一騎就到了格桑所說的那片小樹林,往南一轉,面前出現一帶遼闊的沙礫地。
那片沙礫地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外,連一窩枯草也沒有,整個大地就像死了似的一點生氣也沒有。
這片沙礫地帶使人感到一陣陣震懾心魂的荒涼,一陣陣攫神奪魄的窒息,就連他們身下的大黑馬也停止了奔跑,在沙礫邊緣不安地來回走動。
子辰低頭對若諼道:“抱緊我的腰。”
若諼依言照做了,迎風吹得有些凍僵的小臉貼在子辰溫熱的胸膛上很是舒服。
子辰一抖韁繩,雙腿夾緊馬肚子,俊馬才踏進了石卵地,一步一步走的分外小心。
若諼微側了頭往下看,借著西墜的月亮皎潔的月光,見每個鵝卵石上都裹了一層肉眼不易察覺的冰,大概是之前融化的積雪到了夜間凝結而成。
鵝卵石本就光滑難行,上面還包了層冰,大黑馬走起來就更加困難,好幾次都蹄子打滑,差點摔在地上。
走了近兩個時辰,一輪暖陽已高懸在藍天之上,鵝卵石上的冰也漸漸融化,大黑馬總算走得平穩了些。
直到此時,子辰和若諼才看到前面遠遠地出現了一片積雪未盡的枯黃大地。
已經顯得有些疲憊的大黑馬似乎已嗅到寒風送來的草原氣息,頓時精神抖擻,長嘶一聲,放開四蹄,加快了腳程向那片枯黃的地帶跑去。
半個時辰后,一騎兩人終于走出了石卵地。
大黑馬累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子辰先跳下馬來,然后把快要凍僵的若諼抱了下來。
若諼冷得在地上直跳,對子辰道:“口渴了。”
子辰四眺,找不到柴草,只得從大黑馬背上的褡褳里拿出羊皮壺給若諼。
幾口冰冷的羊奶下了肚,若諼冷得上下牙齒激烈交戰。
子辰也喝了幾口,又喂大黑馬吃了一個馕。
人畜稍事休息了一會子,便接著出發,到了正午的時候終于到了天山腳下。
兩人下了馬,子辰把褡褳和全羊從大黑馬上拿了下來,喂大黑馬吃了兩個馕,拍拍它的腦袋,道:“快去找些草吃,回頭在這里等我們。”
大黑馬似聽得懂,撒開蹄子跑到不遠的草原啃食枯草。
若諼擔心地問:“它會不會一去不復返?”
子辰笑道:“馬與狗是一樣的,只要主人待它好,它就特別忠心。”
若諼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喂它吃馕。”
子辰笑了笑,見天山上樹木茂盛,便上山弄了些柴草回來,生了個火堆,把羊腿和馕烤熱了與若諼分食。
兩人吃飽喝足,若諼身子暖和了許多,子辰把褡褳和全羊扛在肩上,牽著她的手往天山走去。
天山常年積雪不消,一過金秋更是大雪紛飛不停歇,氣候異常寒冷。
子辰拖著若諼在齊腰深的積雪里艱難爬行,漫天的大雪和著凜冽的狂風吹得人眼睛都難以睜開,兩人幾乎是摸索著前進,子辰為若諼編的野雞毛的雪帽也被大風卷走了,惹她傷心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