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完顧仲書這個老爹,顧蕊還得面對正推著門往里闖的陸凌風。
這家伙個子高、身子壯,勁兒大得很,她根本就不是對手,要不是他有傷在身,這扇破門板早就被他給踢飛了。
眼下這種狀況,硬拼當然不行,顧蕊眼珠兒一轉,語氣就和緩下來,道,“陸大哥,咱商量下可好?”
陸凌風也停下,抱著胳膊隔著門問,“商量什么?”
“咱也別爭了,我知道,你睡灶房草堆著實委屈了你,可這屋子就只有一張小床,著實睡不下兩個人,你看,我給你拿床褥子如何?”
陸凌風顯然不滿,“地上又潮又濕,我是個傷者,日后落下病根豈不壞了你的名聲?”
顧蕊暗暗磨牙,這家伙還會威脅她了?
不過她現在的目標就是把這煞神哄走,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定定神,她復又笑道,“我這屋里還有條長凳,要不給你搭個小床?”
她已經竭力壓著心頭一拱一拱的火,磨著后槽牙,心想再不成老娘一腳踹飛了你丫的。
陸凌風似乎猶豫了下,不過旋即又道,“有蚊子。”
這是盛夏的天兒,睡在灶房里自然有蚊子。
顧蕊只得安慰這貨,“我這里有艾條,給你點一根,蚊子就熏跑了。”
“那,行吧。”陸凌風的語氣十分勉強,很是委屈。
顧蕊沒有辦法,就算她真的是個男人,跟一個煞神睡一屋,那也絕對睡不好的。
更何況她是個女人,雖說長得前后一樣平,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
見陸凌風答應,她才敢移開身子,把門打開。
誰知陸凌風那貨嗖地一下鉆進來,速度之快,讓她眼前也就是一晃。等她反應過來,那貨已經躺上她那張雖然簡陋但卻干凈整潔的小床。
“呼,真舒服。”那貨發出一聲喟然的滿足。
這下可把顧蕊給氣死了,她的床,憑什么讓一個臭男人給睡了?
“那是我的。”顧蕊上前,咬牙切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
陸凌風卻渾然不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知道啊。”
顧蕊看著他輕蔑地翻白眼,恨不得把他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眼給戳瞎,兩世為人,她算是見識到什么是真正的厚臉皮了。
“你要不要臉,方才不還說得好好的嗎?”打又打不過,罵又不關痛癢,顧蕊真的有點欲哭無淚了。
“瞧你小氣的,不就躺一下嗎?”陸凌風見顧蕊急得小臉漲得通紅,只得起身,嘁了一聲,“跟個娘們似的。”
“誰是娘們?”顧蕊本就女扮男裝,如今被戳中心病,不由惱怒起來,隨手摸起床頭笸籮里慣用的小銀剪刀,對著陸凌風的脖子比劃兩下。
“好好好,我是娘們,我是娘們,行不行?”陸凌風拿她實在無法,不過是跟她開個玩笑,反應怎么這么大?連“兇器”都用上了?
他磨磨蹭蹭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顧蕊,拿下巴點點門邊的長凳,道,“咱們一起去搭床吧?”
“自己去。”被他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的顧蕊,一點好話都沒有。
“好吧好吧,真是經不起逗!”陸凌風盯著她看了幾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顧蕊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但也懶得搭理他,巴不得他立馬滾蛋才好。
陸凌風一手挑起那長凳子扛在肩上,一手拎起門后掛著的一根艾條,晃悠悠地朝外走,“哎呀,你好狠的心啊,我傷得這么重,還要自己動手干活!”
顧蕊見他后腳剛邁出門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前,拉上門閂,隔著門板,她又有了底氣,“活該!”
“嘿嘿,說你像個娘們你還不服,”陸凌風忽然回頭,臉貼在門板上,透過縫隙朝顧蕊齜牙咧嘴地笑,“看你這作派,跟個娘們有什么差別?別到時候討不著媳婦!”
驀然看到他貼上來的臉,顧蕊嚇了一大跳,及至聽見他的話,她又怒上心頭,壓低嗓門怒吼,“閉嘴!”
陸凌風嘻嘻一笑,慢慢地走了。
顧蕊倚在門后,心如小鹿在撞,哎媽呀,方才那貨貼著門板縫,那張臉真的是人神共怒啊。兩世為人,她還沒見過長得如此英氣勃發、陽剛帥氣的臉。
一時,她不曉得怎么形容了。
第二日一大早,顧蕊起來進到灶房,就傻眼了。
灶房內,一張簡易的床放在墻角,一頭是長條凳子,一頭是碼起來的幾塊青石板,還是堆在顧蕊家院子角的。床板是拿稻草、燒火棍子扎起來的,上面鋪了一層干草,還有顧蕊給找出來的一條爛褥子,陸凌風躺在上面,雙手合攏,放在腹部,睡得正香。灶臺上耷拉下來的艾條,已經燃盡,灑下一堆的灰。
這人,還真是個精巧人兒。
顧蕊不由慨嘆,沒想到一夜之間,這人竟然做了這么多,也不知道他搬青石板的時候有沒有扯到傷口。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的胸口,見那處并沒有滲出血來,方才放了心。
剛要離開,就見男人忽地睜開一雙鳳眼,眼神清澈凌厲地盯著她,分明不是剛睡醒的樣子。
原來,這人早就醒了,真是夠警覺的。
顧蕊暗贊,指指他胸口問,“疼不疼?”
陸凌風唇角慢慢揚起,“早!”
答非所問!
顧蕊不理他,轉身去了灶下,生活燒水做飯。
詠梅也起來,扣著扣子站在院子里,見顧蕊正燒火,就問,“早飯吃什么?”
顧蕊忙道,“正熬粥,等會兒你來炒個雞蛋吧。”
詠梅答應著,就回屋拿雞蛋去。
他們家里分工明確,詠梅負責照顧顧仲書,不管白天黑夜的端茶遞水翻身起夜,甚是辛苦,所以顧蕊就不叫她早起做飯。她自己呢,則上山采藥配藥,賺點兒零花養家糊口。
雖然一家子過得不富裕,但也很是幸福。
陸凌風聽著這一問一答,心里莫名地軟下來,有多久,他沒感覺到這煙火氣了?自打十五歲上了沙場,整天腦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殺人怎么打仗,從來沒有多余的東西。
如今聽見這瑣碎的話,他竟然覺得向往起來。
詠梅拿了兩枚雞蛋剛出堂屋門,就見籬笆門被人給推開,闖進四五個壯漢,拉著一架平板車,上面坐著個蓬頭垢面的人,嘴里還嗷嗷大叫。
她不由嚇了一大跳,手里的那兩枚雞蛋差點兒掉下來砸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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