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這病是心病?”陸凌風遲遲疑疑地,卻還是問出來。
顧蕊詫異地瞅了他一眼,明明滅滅的油燈光亮中,這貨的臉頰上似乎有一抹霞光一閃而過。
不過顧蕊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沒多想,只道,“可以這么理解,你很聰明!”
她忍不住夸了陸凌風一句,她剛才還想著怎么跟古人解釋什么是“心理病”呢,沒想到人家竟然理解了。
陸凌風就長長低嘆了口氣,語氣很是低落,“心病還要心藥醫,這病,沒得救了。”
這人,今晚這是怎么了?
顧蕊不解,“你這朋友也不算什么嚴重的毛病,只要他喜歡的那人也喜歡他,不就得了?”
再說,這種同性戀避諱的不過是道義,只要道義許可,壓根兒不存在什么問題。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同性戀畢竟是少數人之間的現象,好多國家都不承認的,有好多人只能偷偷摸摸地進行地下戀情,更何況在古代?
她也跟著長長嘆了口氣,“其實短袖分桃也不算什么,好多王公貴族不也這樣?不過是一時做戲而已,有什么好擔心的?”
“可要是想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種呢?”靜謐的夜色里,屋內只聽得見陸凌風幽幽的聲音,帶著點兒似嘆非嘆、似詠非詠的輕愁。
顧蕊不由得怔住了,這么個煞神也有如此低落、憂愁的時刻啊?
看來,也是個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你朋友能結識你,也算值了。”她由衷說道。
陸凌風側臉,定定地看著顧蕊在光亮中那張清麗絕倫的容顏,只覺得此時只有傾國傾城能形容得了。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也不想說什么。
反正這種時刻,他覺得自己都醉了,醉得不能自拔。
顧蕊被他這種略帶著點兒深情和憂傷的眼神給看得有些發毛,渾身不自在起來,忍不住翻了個身,不敢和他那雙亮得有些灼人的眸子對視上。
“不早了,快睡吧。”她喃喃低語,其實是自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陸凌風就一眨不眨地盯著顧蕊的背影看,山巒起伏般的曲線,墨黑如瀑的發,不知不覺中,顧蕊已經長成這樣了?
想當時初見時,她還瘦得跟一棵豆芽菜似的。
陸凌風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顧蕊渾身上下哪哪兒都長得像個女子,可為何卻偏偏是個男子?
他到底喜歡的是女子還是男子啊?他到底正不正常啊?
顧蕊始終覺得背后有一道熱辣辣的視線縈繞在她的身后,想回身又怕和陸凌風那雙明亮的眸子相對,可不轉身又不確定那道目光是不是她的。萬一是她自己臆想的呢?
那多沒臉?
顧蕊覺得自己渾身如火在燒,十分不自在。
這種感覺太要命了,早知道,把陸凌風一腳給踹出去,兩個人也不能同處一室?
如今可倒好,一晚上別想睡個安生覺了。
她實在受不了背后那股子灼熱的感覺,索性頭也不回地吩咐陸凌風,“你把燈給滅了。”
陸凌風答應一聲,戀戀不舍地起身吹滅了燈。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里,黑漆漆的,再也聽不見別的動靜,只能聞得見彼此之間綿長的呼吸。
背后灼熱的感覺消失了,顧蕊心頭一松,渾身的疲倦也忽然襲來,她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很奇怪,吹了燈之后,她不僅沒有覺得陸凌風是個危險分子,反而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安。
所以,她睡得很深沉,這也是她穿越過來之后少有的好眠。
陸凌風聽著那淺淺均勻的呼吸聲,慢慢地也閉上眼,醞釀睡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謐的夜色里,忽然被一聲凄厲的尖叫聲給劃破。顧家的灶房里,接二連三傳來“劈劈啪啪、叮叮當當”的響聲,期間還伴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人叫聲。
陸凌風豁然睜開眼,身子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樣,忽地翻身坐起來。
顧蕊也被驚醒,不快地皺皺眉,辨認著聲音的來源。
聽見陸凌風起身的動靜,她慢條斯理地翻了個身,慢悠悠道,“怕是我那舅母打碎了瓦罐,里頭都是蛤蟆、蛇,嚇著了吧?”
陸凌風渾身繃得緊緊的,正想拉開門栓去外頭瞧個究竟,聽了這話,想了想,不禁啞然失笑,復又回身躺下。
只是一想到那瓦罐黑夜中絆倒了人,那十來只蛤蟆還有一條水蛇爬得滿地都是,孫翠香就躺在蛤蟆、水蛇身上,該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他越想越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越笑聲音越大,再也遮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顧蕊也忍俊不禁,聽著陸凌風哈哈大笑的聲音,笑罵了句“神經病”,翻過身來繼續睡著。
外頭鬼哭狼嚎的叫聲持續了一柱香的時辰才結束,接著就是楊大樹暗啞、沉重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孫翠香。
反正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顧蕊也不會起身去解釋什么,就由著他們去了。
令她驚訝的是,隔壁詠梅竟然也沒出去看看。可能親哥哥嫂子的行為已經讓她寒透了心。
天亮之后,顧蕊悠悠醒轉,發現陸凌風早就起來,地上的鋪蓋疊得整整齊齊,豆腐塊一樣,正垛在屋內唯一的凳子上。
門閂拉開,可見這人已經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時起來的,她竟然沒聽見。
她翻身坐起來,穿好衣服,開門往外看去,原來雨已經停了。
空氣中,清新的花香伴隨著雨后泥土的味兒,讓人倍感親切。
顧蕊見灶房里冒出煙來,還以為詠梅起得早正做早飯呢,就邁步過去,剛到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原來,坐在灶前燒火的人是孫翠香,楊大樹正忙碌地站在鍋前舀水,原來是他們在做飯。
這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
“大外甥起來了?”孫翠香無意中瞥見顧蕊,忙堆起笑臉問好。
她點點頭,正納悶著,忽聽另一間灶房里傳來一個聲音,“不行,重來。”
這是干什么呢?
聽這聲音分明是陸凌風的,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走過去,趴在門口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
原來陸凌風正抱著胳膊站在孫祿壽面前,看著他疊被子呢。
孫翠香和楊大樹能老老實實做飯,想來也是他的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