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不知不覺中,師叔侄二人在深山老林里穿梭了一月有余。
一個多月的跋山涉水,沐婉兒在山頂看過日出,也在谷底看過日落;涉過潺潺溪流,也見識過幽靜的深潭;穿行于蒼茫的林海里,路過絢爛的山花邊……眼里的世界漸漸變大,她心里的世界也越來越大。偶爾回想前世的所謂爭斗,頓時只覺得寡然無味,愚蠢之至。
又到講道時,張師叔收回青銅鼎,說:“前面幾次,我大致介紹了修真的五大要素,即丹、器、符、陣、財。至此,相關的入門常識已經講完。這一個多月里,你煉體亦已略見成效。以后,不必再頂丹爐了。從今天起,我傳你宗門的入門劍術——太一十三劍。此劍術是我太一宗內、外門弟子都要學習的基本劍術。我每次講道時傳你一劍,你每天沒有練完一千遍,不準睡覺。”
說著,他的手里便多了一柄兩尺來長的桃木劍。沐婉兒前世見過道士作法,道士們用的正是這種桃木劍。
腕子一翻,張師叔挽了個劍花,繼續說道:“今天我傳你太一十三劍的第一劍,刺之劍。我先示范一遍。”
說完,他撩起袍角,將之別在腰帶之上,呼的一個箭步踏出,手里的桃木劍如靈蛇出洞,“錚——”,木劍刺出,竟然發出金石般的破空之聲。
啊,簡直是快如閃電!太快了!沐婉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好在,張師叔接下來放慢速度,慢慢的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劍招。
“看清楚了嗎?”
沐婉兒一邊點頭,一邊情不自禁的空手照葫蘆畫瓢。
“嗯,有兩分樣子。”張師叔從執劍開始,又重新慢動作演示一次。這回,他一邊演示,一邊詳細解說了“刺之劍”的動作要領。
在內門,象這種基礎的劍術都是弟子去藏書閣借閱玉簡,自行領會練習。以至于內門弟子的太一十三劍也只是招形相似而已,在很多細節方面甚至大相徑庭。而外門沒有藏書閣,由內門諸峰筑基期弟子輪流講道。內門的煉氣期弟子也可以去旁聽。
張逸塵本人在劍道上的悟性較差,也曾去外門旁聽過劍道峰的師兄們傳授太一十三劍。師兄們也是這般教授的——只講動作要領,傳授劍式,至于具體的劍招由學習者通過日復一日的領悟而自成。這個過程即“磨劍”。
演示完了,他把桃木劍給了她:“你試試。”
“是。”沐婉兒雙手接住,屏氣凝神,學得極為認真。三遍之后,劍式初成。
“嗯,不錯,要領大體上是掌握了。”張師叔禁不住贊了一句,輕指三兩丈之外的密林,“你去那邊找棵樹,往樹干上刺。每一劍都盡量爭取落在同一個點上,自行練習去吧。”
“是。”沐婉兒執劍行過禮,噌噌的,三步并作兩步,迫不急待的跑到密林里,選了一棵海碗大的雜樹,開始練劍。
擔心折斷了桃木劍,她手上不敢用力。于是,一劍刺出,劍尖輕叩樹干。
“出招要有力,盡你的全力刺出。”背后傳來張師叔的聲音。
“是。”沐婉兒深吸一口氣,凝神于劍尖,用盡全力,呼的一劍刺出。
“噌——”,桃木劍竟然刺入樹干半寸有余。
張師叔咋舌!小屁孩好厲害的悟性!
這——,真是柄木劍!沐婉兒難以置信的拔出劍,仔細察看。劍尖完好如初!
好寶貝!暗贊一句,她盯著樹干上的劍孔,屏氣凝神,又是一個箭步刺出。
呃,偏了!
再來!
又偏了!
再來!
不知不覺,樹干被沐婉兒刺成了馬蜂窩,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劍孔。
而沐婉兒只覺得手里的劍越來越沉,人也累得氣喘如牛。
劍招漸漸慢了下來。但是,劍形依舊,半點不見走樣兒。
不知道刺了多少劍,她的劍終于大抵能刺到一處了。
嗖嗖嗖……
又不知道刺了多少劍,她每次出劍都能落在同一個劍孔里。
嗖嗖嗖……
“撲——”雜樹被刺穿!
腕上一用力,她“嗖”的抽回劍。
“嘩——”亭亭如蓋的雜樹折成兩截!
自己居然用柄木劍刺倒了一棵這么粗的樹!瞅著倒在地上的樹冠,沐婉兒張嘴結舌,呆若木雞。
“還余三百一十二劍。”張師叔的聲音再度響起。
“是。”沐婉兒回過神來,趕緊提著劍重新去找樹,繼續練劍。
這回,領教到自己超強的戰斗力后,她特意挑了棵足足有一人合圍那么粗的大樹。
深吸一口氣,桃木劍,刺!
“撲!”
劍尖刺入一寸有余!
再刺!
劍尖準確的落入先前的劍孔里!
再刺……
三百一十二劍,完成!
沐婉兒已經累成狗,右手腕更是又麻又痛,好象不是自己的一般。走過去,輕撫深入樹干中心的劍孔,用袖子胡亂擦去滿頭滿腦的汗水,她終于從心底里笑了出來。
偷偷回首,飛快的瞄了一眼張師叔。他正在閉著眼睛打坐,看上去完全無視這邊。
沐婉兒提著劍,自去水邊梳洗,洗衣服。
也許是初次練劍,自覺小有所得,這天晚上,她精神亢奮,打坐的時候,竟然沒有雙眼一合,一覺睡到東方欲白。
于是,引氣訣,走起!
數十個斑斕的靈氣光點飛了過來,凝成一個亮白色的小光團,呼的鉆進了她的眉心。
沐婉兒正要抓緊時間,第二次祭起引氣訣,這時,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了!
亮白色的小光團并沒有和以往一樣,一入眉心便不見了。她看到小光團在眉心里迅速散開,撲閃撲閃幾下,除了三兩個留了下來,絕大多數的小光團又逸出眉心,跟出籠的鳥兒一樣,又四散而去。再細看眉心。只見眉心處現出一條細線般的鮮紅管狀物。留下來的小光點先后鉆進這條管子里,又不見了。
這分明是《靈氣訣》里描述的凝氣期狀態!
那根鮮紅色的管狀物便是督脈的一段。人體有兩條主脈,即任督二脈。其中任脈主血,督脈主氣。凝氣期的主要任務就是凝結靈氣,將督脈打通。
進級了!
沒想到,竟然不知不覺之中便進級了!
沐婉兒滿心歡喜,決定乘熱打鐵,鞏固一下修為。
仍然是先引氣入體,然后,在小光團進入眉心的那一剎那,她迅速祭起《靈氣訣》第二層功法,凝氣訣。
眉心處象是支起了一張無形的網。呃,好吧,這張網的網孔應該是有點大。靈氣光點跑了近一半。
剩下的小光點被凝成一小小的團,牢牢的束縛在督脈之內。
至此,算是一次完整的凝氣過程。
要想打通督脈,還要引入更多的靈氣團。沐婉兒又引氣入體。這次,有了前次的經驗,她的凝氣訣明顯嫻熟不少,逃出眉心的靈氣光點不足五分之一。又一個靈氣團凝于督脈之內,和先前的小光團混成一個。
十余次之后,眉心處的這一條督脈分段充滿了靈氣。亮白的靈氣團灼灼發光,照亮了她的印堂。
頭又疼了起來。
沐婉兒睜開眼睛,看了不遠處的張師叔一眼。后者仍然在閉著眼睛打坐,臉上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其實,也就是看上去不管不問而已。這一個多月來,沐婉兒已經充分領略了筑基修士的厲害——即便是閉著眼睛,張師叔對周圍數十里的動靜那也是了如指掌;但凡張師叔經過之處,周邊的飛禽走獸早就跑得沒了影。也偶爾在路上碰到過一兩只病了或受傷沒法逃的,沐婉兒看到它們都是死死的趴在地上,身子簌簌發抖,那可憐樣兒分明是恨不得能鉆進地底下去躲起來。
所以,賭不起啊,她一直不敢進入空間。也不知道空間里的小茅屋有沒有被山風吹倒……唉。
嘆了一口氣,她只能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天為被、地為床,乖乖睡覺。
待她安然入睡后,張逸塵又睜開眼睛,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一眼,暗道:小屁孩,能在凡人界這么快就又進了級,你還有什么好惆悵的!
可憐他,自從上一次入定,心境漲高了許多之后,這一個多月來,丹藥是大把大把的吃,修為卻未增進半分,生生把人郁悶死了!
身形一晃,他站在剛剛沐婉兒練劍的地方,細細察看了兩棵樹上劍孔,不覺刮目相看:才一千劍,就能達到這樣的力度和準度,小丫頭莫非是劍道上有天賦?
想當初,他足足練了十來天,也沒有練到這程度。
再一回想一個多月來,小丫頭表現出來的領悟力和吃苦耐勞精神,尤其是對自身的那種狠勁兒,這不正是劍修們身上共有的特性么?張師叔扶著樹干,回首瞅著席地而臥的某人,輕笑著搖搖頭:沒想到,自己這個劍術戰五渣的丹修居然也有可能教出一個劍修來!
世事難料哈。修真之道,果然在于修士本身。資質只是入門磚,丹、符、陣、器、財也只是手段,機緣那是錦上添花,它們并不是修真的全部。修道艱難,唯有一顆堅不可破的道心才是支撐我等修真之士走下去的基礎……
張逸塵就這樣扶著樹干頓悟了!
與此同時,他的周邊象是刮起了一道龍卷風,天地間的靈氣翻騰著,一古腦兒的朝他涌過來。
三息之后,他的丹田里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筑基三層的修為禁錮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