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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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莊子里,千秋與彭玉的談話還在繼續。

彭玉這一次倒是咩有直接干脆地切入正題,反而同千秋說起了時局。如今天下大勢主要一分為三,當然朝廷顯然還是占了大的比重,只是被大光明王和朗懼兩方拖得有些疲弱,順帝是一個中正的皇帝。說他中正乃是因為他到底做了這么多年太子,向來從太子走到帝位這一步都是很艱難的,做太子很苦逼,一不小心就會被殘殺,因為他占著名分大義,只有他死了或者犯了嚴重的過錯別人才會有機會,而一般情況下在他登基為帝之前別人都不會給予他機會。治亂世需要的并不是仁君,不過順帝之仁,倒是沒有許多歷史上的皇帝一般仁厚得失去了威嚴,到底這么多年太子也不是白做的。要知道英帝從來滅有改變過接班人的人選,他只是想要通過二皇子這塊磨刀石來讓順帝成長,且他也做到了。

順帝是一個中正的皇帝,也就是說他會讓人有些著急,并不能完全鎮住北方和西方。

拖得越久,朝廷會被拖垮的,這個時候需要士氣,僅僅是大義已經不夠了。

朗懼有吞并中原的野心,這位從穆赫族走出來的狼王如今已經成了氣候,想要撲殺實在不易,就算是向來以勇猛著稱的呼延族,也無法與十二個部族完全抗衡,呼延瑯和趙明初對上朗懼還是很辛苦的。之前朗懼一直都在處理內部問題,整合夷人,讓十多個部族的力量合成一個力量,而不是靠著一股蠻力搶著東西就走人。這位年輕的狼王做到了,他站在所有夷人之上已經調整到了最好的狀態準備南下。

“狼王會是天命的君主。”彭玉帶著一種有些神圣的語氣說道,他說得十分虔誠,一雙目光微微瞇著似是在看著未來,已經看到了狼王朗懼揮兵南下一統中原接受萬民朝賀。

“你是中土人”千秋問道。

彭玉點了點頭,道:“老夫知道你要說什么,你不能理解老夫為什么會舍棄自己的民族與國家來傾身幫助一位夷人君主是不是”

千秋沒有默認。千秋雖然對于身為一名烈日皇朝的百姓沒有太多的認同感和歸屬感,但是如果到底自己的親人朋友都是烈日皇朝之人,讓她調轉槍頭殺別人是一件讓她難以理解的事情。

聽彭玉剛才一番訴說,他應該有很強大的能力,有不錯的出身就算是為順帝效力應該也不會弱于現在。

除非他是在順帝面前無法真正施展開報復。

彭玉的眼角有細細的皺紋,他長得不算是難看,若不是千秋見識過他殺人的手法,也不會對此人產生那么大的惡感。

“老夫曾是二皇子的謀士。”

千秋眉頭一挑,原來是二皇子一黨的余孽,這么說來當初國師烈光偏向趙賢妃的謠言并非只是謠言,而是確有其事,但是現在千秋對于他作為國師烈光的身份有所懷疑所以只是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順帝葉高即位,二皇子被終身圈禁,后病死。”他說著“病死”那兩個字臉上多出了一層古怪的笑意千秋知道他是在諷刺順帝,因為很明顯二皇子不會突然病死,而是被人殺死了,只是一旦失勢就算是死了被人說是怎么死的已經不重要了。

“老夫雖然曾經是二皇子的謀士,但是這些年來老夫其實只有一個效力之人,并非二皇子,二皇子沒有登上皇位的氣運。”他這些年來,幫著二皇子主要是拖垮太子一方的力量,直到最后唆使趙吉蠱惑二皇子殺了英帝,使得潮劇動蕩不穩就此拉開葉臻叛變的大戲。

“狼王有這個氣運,所以老夫要幫他,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比造就一名王者更令人激動的事情,便是造就一個統率天下的王者。”彭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他自認為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長遠天下人皆以為他的師侄藍于滄乃是一個大預言師,但是他要看得更為真切,感悟得更深。他應該比烈光出色,他應該比巫教任何一代先賢出色,他所要做的并不是將天一閣傳承下去,而是開創另一個巫教,一個嶄新的巫教,疆域國度更大了,才會有更多的信徒。

天下若是只有一個巫教就好了。這是彭玉的理想,等到朗懼問鼎天下的時候,他會沖上昆侖山將那群道士徹底滅掉。一名修道者再強又如何強得過一個軍隊嗎強得過百萬的鐵騎嗎

“你也終究是為了一己私欲而已。”千秋看著他的眼睛。即便彭玉說頭頭世道,到頭來不是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問題嗎

彭玉并沒有否認,他道:“不錯,老夫確實是為了一己私欲,但是那又如何呢葉臻想要造反的初衷不也是一己私欲嗎自私是人的本性,這并不算什么大的過錯。因為自私,所有才會推動命運。”

其實這個理念倒是和千秋的想法有些相近,但是千秋不認為她的自私和彭玉一樣,千秋只是想要保全自己,從來不曾想過要用千軍萬馬來達成自己的自私,將戰爭引入自己的自私,那不是自私,那是罪惡。

“戰爭需要兵馬,需要財富。”彭玉看著她說道,“當初肅王葉澹還沒有謀反就被英帝殺了,他留下的東西現在應該在你那里。”

“我之前就說過,我不知道,就算是我知道的話我也不會給你。”千秋依然是那句話,只聽聽著彭玉說到留下來的東西不僅僅是兵馬還有財寶,讓她心中多了層疑惑。

“端王妃,你該知道老夫并不想要為難的你,可以的話,老夫還會助你登上一國之后的位子。”

千秋忽然笑了起來,他覺得彭玉其實很好笑。

“一國之后”千秋問道,“一國之后應該是眾人所知的最高的地位了吧但是那又怎么樣呢,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娶很多不同的女人,還要裝作賢良淑德不嗔不怨,和眾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不愿意;一國之后,終其一生大多數時間只能呆在看似壯麗看似奢華的王宮里,然后漸漸消磨了曾經的愛慕,曾經的愿望,將自己的心囚禁起來,我不愿意;一國之后,依舊會生老病死,依舊還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只是享受了相對奢靡的生活,享受表面上的尊榮,而我現在有很多錢,我有很多自由,我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并不需要太多人的同意,我不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有什么不好,所以,我不愿意。”

三個“我不愿意”,千秋說得很堅定也很坦誠,這是她內心深處最堅定的想法,她并不稀罕所謂的鳳凰之骨,并不稀罕所謂的皇后,所以才毫無留戀地將一切交給了陳魚,陳魚懂,所以兩個人才能走能成為真的朋友。

千秋想起阮胥飛曾說他很喜歡她走路的模樣,就像是她哪里都可以去得,無所畏懼。雖然千秋質疑過這句話,但是并不妨礙她喜歡阮胥飛的這句話。

旁人或許覺得一國之后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但是千秋不覺得,一國之后是一個巨大的包袱,會讓她變得不是自己。

“我不想成為一國之后,我也不會嫁給出了阮胥飛之外的任何人。”千秋直言道,她的目光堅定澄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千秋忽然間覺得自己的這顆心真的自由了很多,她會活下去,就算很多人背棄了她,離開了她,她也會好好地活下去,她應該比別人活得都好。

彭玉呼吸一滯,不曾想會從千秋口中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話,他道:“可是阮胥飛死了。”

“他死了,我依舊是端王妃。”千秋目光灼灼,此時想起彭玉的手段似是變得也不再那么恐怖得讓她不敢面對了。

站在門外的趙吉一直聽著里面的對話,然后直到這一句。

他死了,她依舊是端王妃。

趙吉從來不知道千秋對于阮胥飛的情意如此深厚,深厚得讓他覺得這句話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壓得他要站不住。

然而千秋并不是對于阮胥飛情深不悔至死不渝,她只是覺得她應該讓背棄她離開她的人知道,她盧千秋不會因為失去了什么而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就算是沒有丈夫,她依舊會堅強地活下去,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是這么過來的。

但是她對阮胥飛依舊有怨恨,這怨恨已經不是責怪阮胥飛利用她對付葉惜京或者什么,而是阮胥飛直截了當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個承諾過將生命交給他處置的人,曾在飛雪中溫柔地抱過她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在她咩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離開了這個世界。

連一絲絲讓她回過頭來的機會都沒有,阮胥飛是真的狠,對別人狠,對自己狠,對她更狠。然是正是因為這樣的狠,成功地讓千秋回頭了。或許阮胥飛知道的話,會噙著那一絲得意而又溫柔的笑容吧。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