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才不過卯時，正是城外百姓進出的高峰，今兒又是趕集的大日子，城門外排了老長的隊伍。陸曉雨幾個等得有些無聊，指著前面的城墻同虎子幾個有一搭沒一搭地瞎侃著，許是難得進城一趟，虎子顯得格外興奮，比劃著手腳說著城里的熱鬧繁華，聽得曉雨同學還以為到了京都省城而不是這個小縣城呢。

正閑談著，忽然后方的人群微微騷亂了起來，人群很快很自覺地朝兩邊讓去，空出很寬的路面來。一隊車隊沉默地往前駛來，為首的兩名士兵騎馬在前，兩排士兵緊緊護衛著一輛馬車，遠遠跑來，揚起一路的塵土。

在車隊駛來的時候，陸曉雨就被大姐大哥拉到了一旁，馬車掠過身邊時，車簾微微揚起，依稀地看到車內坐著一個年輕的少女，火紅的衣裙如陽光般熾烈，只是匆忙的一眼看不清她的容貌。正踮起腳想看看她的模樣是否像心里想的那樣明媚，卻聽到前頭“啪”的一記揮鞭聲。

前面人擠人的，只感覺人群好像塌了一塊，亂糟糟的，陸曉雨正皺眉張望著，那為首的士兵又一次揮鞭，馬吃痛飛快地奔起來，挨著人堆這一邊護著馬車的士兵快速地分散開來，連替帶踹地把人弄到了路邊，讓馬車暢通無誤地駛過。

看到這一幕，陸曉雨的心里冒火似的難受，想要沖過去卻被陸姐兒死死拉住，眼睜睜地車隊徑直到城門口領了令牌揚長而去。

“這是誰家的馬車，咋這么沒道理的，撞翻了人也不管，萬一把人撞出個好歹咋辦？”

陸姐兒苦笑了下，四下看看，見人都沒注意這邊，才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那樣的人家，誰惹得起。”

陸曉雨擰著眉毛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先前那一絲絲好感早已灰飛煙滅，這種不把百姓當人看的家伙，鄙視，蔑視，無視：“誰家的丫頭，沒教養。”

陸姐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陣勢能是小家小戶的么？

冷不丁地，一直沉默的虎子他爹突然冒出一句話來：“陳縣令家的車。”

原來是二世祖，真囂張！陸曉雨對那紅衣少女的印象再一次下降。

被城門口這么一鬧，進城的喜悅降低了不少，一伙人悶悶地走在大街上，走了一小段路，陸姐兒細心地提出分開行動，約好回去了時間，虎子父子倆拉著牛車離開了。

陸大郎扛了藥材，陸姐兒挎了個小包袱，三個人順著人流往前走著。許是到了時辰的緣故，集市上人很多，捏泥人的，賣棗糕的，零零散散，什么玩意兒都有，頗有點兒小商品市場的感覺，看得陸曉雨眉開眼笑的，很是歡喜。

瞧見妹子這般表情，陸姐兒也跟著笑了笑，沉吟了片刻，便提議道：“大郎，你陪二丫在這待會，我去店里交完貨就回來。”想了想，從袖子里摸出三個銅板遞給大郎，摸了摸二丫的腦袋，柔聲道，“看中意了，就叫大哥給你買一樣。”

陸大郎接過錢，把扛在左肩的麻袋換到了右邊，擺擺手道：“你放心去吧，我會看好二丫的。”

見大姐看自己，陸曉雨趕緊點點頭。

大概是大姐的叮囑有了效果，陸大郎緊緊拽著陸曉雨的小手，生怕她被人群沖散了去。兄妹倆拉著手在人堆里擠來擠去，一路也沒看什么東西，光看人頭人腳了。

走著走著，突然看到前面有家鋪子，門口挑著“周記醫館”的藍布旗子，不由眼睛一亮：“大哥，你快看，那有家藥鋪哪。”

陸大郎也停下了腳步，看看醫館，又回頭看看背上的麻袋，有些遲疑：“那個……真是藥？”

陸曉雨白了他一眼：“廢話，不是藥材我忙乎半天干嘛，瞎折騰啊。”

陸大郎歪嘴笑了下，挖了樹根當藥材，不是瞎折騰是啥？不過這話他是萬萬不好說的，努力琢磨了下，總算是想出個還湊合的理由來：“要不，我們等大姐一塊？買賣的活，我們都不大懂。”

“大姐也沒賣過藥嘛，我們先進去問問，看看又不犯法，走啦，就這一家，就一家。”半是撒嬌半是強迫地拖著大郎往周記醫館走去。

醫館不大，左邊有個藥柜，一個小廝正拿著抹布擦著柜臺，右邊四方的木案后坐了個坐堂大夫，這會正好沒有看病抓藥的，大夫靠著椅背假寐著。

看到來人，小廝麻利地把抹布一收，正要迎上來，可瞧見兩人模樣又懶了下來，淡淡地開口道：“抓藥還是看病？”

“我們來賣藥的。”對于大夫這個行業，平常百姓還是很敬畏的，陸大郎緊了緊背上的麻袋，聲音也不自覺輕了下來。

小廝攤了攤手，見兩人還是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里，一點眼力都沒有，語氣就不耐煩起來了：“方子哪，不給方子叫我咋給你抓藥，真是的，這么木的還是頭一遭碰到。”

“我們是賣藥的，不是抓藥的。”見大郎愣了一下，好像沒反應過來，陸曉雨皺著眉毛重復了一遍，nnd，什么態度，一個抓藥的學徒得瑟個啥，沒素質！

“賣藥？”小廝瞪大了眼，還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你是說，你們要賣藥給我們？”

兄妹倆齊齊點頭。

“什么藥？哪來的？你們自己采的？”小廝還是有些不大相信，上上下下把兩人打量了一番，可瞅來瞅去，這兩個一看就是貧苦百姓家的娃也不像是學藥懂藥的人呀。

陸曉雨自信地笑道：“桑白皮，我們自己采的，而且還炮制過了。”

“炮制好了？”小廝猶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背在后頭的麻袋，“真的假的？”

陸曉雨朝大郎使了個眼神，大郎會意地放下麻袋，解開口子拿了一塊出來。

小廝接過來湊到眼前細看了看，怎奈他對藥材的了解淺薄得很，可瞅著似乎很像藥柜里的那些，猶豫道：“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們等下，我去問問掌柜。”說罷，匆匆忙忙地從柜臺后走了出來要往后堂去，走了兩步，停了停，又回過頭來，再次確認道，“要是不對，惹惱了掌柜的可要你們好看。”

被他這么一嚇，陸大郎心里更虛了，剛要開口說算了，可陸曉雨已經搶先一步應下了：“放心吧，我們的藥材絕對沒問題。”

等小廝挑簾子進了后堂，陸大郎拉了拉陸曉雨的袖子，輕聲問她：“真的沒問題？”

“大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這可是我的老本行，絕對質量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