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道雷蛇劃破夜空,帶著炸響落下。
其目標正是在河面上悠悠飛行的一顆只有一寸大小的黑球,從這顆深邃的黑球中,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不斷吸收著周遭的泥土,河水。
而這道落在世間,一眼望去就有三米粗的落雷就這樣直直命中這顆悠悠飛行的黑球,二者在相碰撞的那一刻,沒有任何一點驚天動地的動靜,這顆悠悠飛行的黑球被落雷擋住了飛行軌跡,龐大的吸力讓這道落雷在空氣中產生形變,以完全不合理的方式朝著黑球內部涌去。
如果說,五雷正法是橫掃一切魑魅魍魎的光明,那此刻吞噬著一切的黑球便是極致的黑。
光與暗此刻以陸家后山這條小河為中心,在那互相拉扯。
從王一手中釋放出來的假想黑洞帶有這么一點吞噬的特性,在那吞噬著萬物,但這些東西會去哪,王一自己也不知道。他這招第一次搓出來的時候,威力還沒有那么離譜,僅僅只是吞了一張桌子后就自己崩潰了,連帶著還把碎成一團木屑的桌子給爆了出來。
那還是民國九年的時候,現在過去了這么久,王一釋放這招依舊需要大量的施法前搖,威力嘛,他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在王一的想法里,自己有那個時間搓這個假想黑洞的前搖,還不如提桶跑路。想想都知道,能讓自己掏出壓箱底的假想黑洞來應對的敵人,怎么可能會給自己這么空閑的時間蓄勢,也就是碰到張之維這個變態,自己和他的性質是比武,分高下不是見生死,王一才敢這么玩。
一招假想黑洞打出,王一只感覺自己體內真炁直接掏空,一股勞累過后的空虛感涌上心頭。想要借助天地磁場幫自己回點藍,卻發覺周遭的先天一炁早已卷入了自己這招假想黑洞跟張之維的偽·五雷正法碰撞當中了,他和張之維所在區域短暫出現了先天一炁真空。
隨著出現這短暫的先天一炁真空,王一和張之維也發現,他們兩人打出來的大招好像也在拉扯中到了一個崩潰的臨界值。
尤其是王一注意到,在不斷吞噬張之維召喚落下的這道天雷過程中,自己這顆假想黑洞好像要吃撐了?而張之維這道落雷也就剩下個尾巴還在外面晃悠。
王一和張之維注意到了,自然的,早已跟這兩個變態拉開距離的同齡人,觀戰的老一輩也注意到了。
畢竟從剛才給人帶來視覺扭曲的僵持,到現在的恢復平常,也就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但怎么想都知道這種壓箱底的大招哪有可能以稀松平常收尾的。
‘壞事!’
修為最高的張天師和左門長率先飛躍而出,早就蓄勢待發的兩人,一人釋放金光咒化作繩索,將那些距離離得比較近的小一輩纏住,全往后帶,一人直接逆生二重拉滿,一揮手,周遭先天一炁在他控制下,化作一面炁墻,隔絕內外,把事情交給張之維和王一。
就在兩位玄門魁首出手控場之際,偽·五雷正法與假想黑洞之間的僵持也終于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隨著道道雷光在假想黑洞外面游走,猶如一道道龜裂的痕跡。
下一刻,沒有任何一點防備,斥力,雷霆,就在河面上爆發,無差別掃向四周。
雷霆在半徑三十米的范圍內肆意游走,將草地變成焦黃,表面的一層泥土也被翻了出來。作為爆炸中心的那條小河最是凄慘,一個深三米,直徑在五米左右的坑洞將這條小河攔腰截成兩段,本就流量不大的河水在這場殉爆中被高溫蒸發成了水霧彌漫,河水斷流了整整十五秒,才有上游的河水慢慢將這個坑洞灌滿,重新續上。
但卻無法掩蓋那個炸開的豁口。
隔絕內外的炁墻散去,被張靜清天師等一眾長輩護著的小輩,與左若童一起看著在水霧中慢慢散開的兩人。
張之維身上那件縫補的邋遢道袍都成乞丐服了,臉也變得焦黑一片,只有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和一口大白牙還亮著。原本扎起來的發鬢散開,在靜電下變成了爆炸頭,看著好不滑稽,但至少頭發還在,沒有變成光頭。往那一站,不知道還以為是丐幫哪個看戲的三袋弟子呢。
另一邊的王一也沒好到哪去,相比于張之維還能站著,王一只能毫無形象坐在地上喘氣,調息,也跟張之維一樣滿臉焦黑。之前以磁場,引力場構建起來的不可侵力場早已沒了蹤影,衣服也是破破爛爛,一些地方還有點燒傷的痕跡。
只是相比于張之維的爆炸頭,王一是平頭青年,即便被燙卷了,也看不大出來。
一站和一坐,似乎就已經說明了這場比武的結果。
兩人望著彼此的窘狀不由一愣,緊接著就是放聲大笑,笑聲在林間回轉,帶著說不出的暢快。
張之維也學著王一那樣毫無形象往地上這么盤腿一坐,等著自己體內的真炁慢慢恢復。
而王一也在笑聲中很干脆的喊道。
“張之維,我輸了。”
“我知道。”
沒有什么不甘,王一從看到自己的假想黑洞無法將張之維這道帶有一絲天威的落雷吃掉就知道自己輸了。
所以他認輸的很干脆,天命之子就是天命之子,自己這個穿越者要想說贏就贏,那就太不給這個世界的天道面子了。
兩人就這樣坐在地上,毫無顧忌的笑著,全然不顧及外人的存在。
而被張天師,左門長還有一眾前輩護著的年輕一代,卻在看著不遠處隔河相望,大笑的兩人,久久不語。
許多年后,從當下這個亂世活到現代,并成為異人界一方巨擘的眾人,都會在這個時間,相約在陸家祖宅的后山這里聚會。每每望著那道保持原樣的小河,都會想起幾十年前的這個夜晚,他們在這里見到了一尊仙和一位俠的驚世對決,那是他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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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是不是該你出場了?”
看著在那肆意開懷大笑的兩人,左若童也朝身旁的張天師示意。
“嗯。”
張天師聞言,也率先一步,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張之維走去,而一眾小輩只能在旁邊看著,不知道這位玄門魁首有什么話想要跟張之維這個變態說。
月色下,正在開懷大笑的張之維突然發覺周圍變得暗了,一回頭,就看到自己師父那虎背熊腰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一雙虎目緊盯著自己。面對自己的師父,張之維心里下意識咯噔了一聲,然后就聽到自己師父那熟悉的開場白。
“孽畜!”
一聲驚雷在張之維耳邊炸響,張之維也顧不得自己早已疲憊空虛的身子,身體就下意識做出了反應,在張天師面前老實跪下。
也不知為何,張之維這次竟然從自己師父喊他的這聲孽畜中聽到了一點暢快的感覺。
“瞧瞧你干的這些好事,好好一個后山景致就這樣被你炸成這般模樣!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師父嗎!”
“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啊···”張之維小聲嘀咕。
“你還敢頂嘴?!為師一直都跟你說過,須知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現在,可還覺得為師有說錯!”
“我贏了啊,雖然只贏了一招···”
“哼!你可還記得最早跟人王小哥比斗時,王小哥說的一句話嗎!若今日是生死之戰,你若拘泥于勝之不武四字,死的一定會是你!他這話沒說錯,你本就王小哥的功法不熟悉,別的不說,單就開始他以自身功法以技破你第一次金光咒那次,若是生死戰,你已經死了!
今天,你確實是贏了,為師承認!但你贏的是分高下!若是見生死,就是他生你死!比試切磋,說得輕巧是以武會友,可拳腳無眼,對我等修行人更是如此,誰又能肯定自己不會因為一招不慎而導致一方身亡?這樣的例子在江湖中還少嗎!到了那時,為師又該站在什么立場上為你說理?這個后果你可曾想過!”
張之維愣住了,但隨著張天師的當頭棒喝,張之維回想剛才的比試,也確實沒有說錯。
一時之間,也怔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自己的恩師。
而教訓完自己這個得意弟子,張天師也轉過身,對王一抱拳一禮。
對于張天師這位玄門魁首,王一可不敢受,趕緊挪著身子閃開。
“方才一言只是為了教訓我這個心高氣傲的混賬徒弟,還請王小哥不要往心里去。今日你與之維這一戰,卻是了了我一樁心愿,原本想著這次要是之維再吃不到教訓,就只好把我們山里那只老鼠揪出來了。卻沒想到天下之大,張之維這條居于云端的蟠龍也有一日能碰到王小哥你這頭敢于咆哮的猛虎,我張靜清欠你一個人情!”
一個來自玄門魁首龍虎山天師的人情?王一只覺得受寵若驚。
而聽著剛才張靜清口中的那只老鼠,估摸著就是現在一直還在下私功苦練金光咒,卻未曾暴露修為的張懷義了。
他還替張懷義擋了頓打?真是···
“天師不必如此,我本就是想跟張師兄論論高低,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自己在這異人江湖里到底是個什么水平。若天師執意要欠下我這個人情的話,那擇日不如撞日,就在現在還了吧?”
“哦?王小哥但說無妨。”
張天師也來了興趣,想著王一會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金光咒?半部雷法?嗯···也不是不行,雖說龍虎山規矩森嚴。
但對于王一這樣能跟自己徒弟相媲美的天驕,破一次例咋啦?他就是天師,他說的話就是天師府的規矩!
而且這樣一來,王一也跟龍虎山有一份香火情在,萬一哪天龍虎山出了禍事,也能因此讓王一來助拳。
只能說天師不愧是天師,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有自己的考量。
“天師,有酒嗎?”
可王一并沒有提出這些張靜清能想到的要求,只是單純向他要了酒。
這一刻,張天師也愣住了,他也看不懂眼前這個年輕人了。
尤其是看著王一臉上一副完全不在意這個人情的模樣,張靜清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這小子,不會是專門等著自己這一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