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的病好了?”黃蘭卿也沒有反應過來,和陳七幾乎異口同聲問。
“陳公子,一點小誤會!”金子初不理會陳七和黃蘭卿,只給陳璟行禮,“小誤會,小誤會!下官昨日去姚江吃酒,回來才知道那些蠢材鬧了那么大的笑話,讓陳公子委屈了!”
陳七和黃蘭卿等人,驚愕看著金子初。
金子初一縣父母官,居然給陳璟行禮?
幾個人下巴都掉了下來。
“......金大人客氣了。陳央及一介草民,您別自稱下官,這是折煞我!”陳璟笑道,“昨日之事,的確有點誤會。”
“是,是,是!”金子初連聲應和,“都是誤會。這不,下官親自請幾位官人出門。若是不嫌棄,鄙府已經備好熱湯酒席,幾個官人梳洗一番,再回家,如何?”
“啊?”陳七錯愕出聲。
不僅僅要放了他們,還要設宴給他們賠禮道歉?
為什么啊?
陳七感覺自己,好似在夢魘里。
不止是他,黃蘭卿和孫世一也偷偷掐自己大腿,看看是不是做夢。
這轉變太過于突兀,讓他們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金大人,不用麻煩了。”陳璟笑道,“您若是不介意,我們想先回家,家里的人都擔心。改日再登門道謝。”
金子初也大大松了口氣。
有時候,請佛容易送佛難。
要是這些孩子年輕氣盛。吃了虧不肯罷休,賴著不肯走。金子初就要徹底得罪了楊之舟。陳璟到底是誰,金子初那么精明,他已經猜到了幾分。
可是,他不在乎啊。
他只要楊之舟說他“政績優越”,就足夠了。他是萬萬不敢得罪陳璟的。
現在,這佛自己愿意走,金子初簡直要放炮歡送。
“當然,當然!”金子初連忙道。“快請,快請。”
他恨不能親自攙扶陳璟出去。
“真......真讓我們走啊?”黃蘭卿到現在仍是不敢置信。
這是不是有陰謀啊,黃蘭卿想。
為什么縣令這么卑躬屈膝,送他們出去?在大堂的時候,縣令還裝病,不肯審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這一切。都透著詭異。
“黃官人,您也快請。”金子初聽到黃蘭卿反問,立馬恭敬請他也出去。
黃蘭卿腳有點軟,似踩在云中里,人暈乎乎的。
呵呵,做夢都沒有做過這么美的夢。
好奇怪。
陳末人的反應。和黃蘭卿差不多。孫世一比起他們倆,算有點見識的。但此刻的事,已經超出了孫世一的想象,他也驚呆了。
陳璟走在前頭,腳步穩健;身后跟著陳七、黃蘭卿和孫世一。呆若木雞,似被人牽著魂走出去。
“唉唉。央及少爺......”斜對面牢房里的徐逸,方才還在自怨自艾,不知怎么辦。然后,他也驚呆了。
見陳璟幾個真的要出去了,徐逸不由喊一聲。也許,那縣令腦袋一犯渾,把他也放了呢?
陳璟回頭,笑道:“徐大夫。”
金子初也回頭,看到徐逸,問陳璟:“陳公子認得徐大人?”他在試探陳璟的意思。
“認得的。要說他入獄,也是冤枉得很......”陳璟道。
陳璟話還沒有說話,金縣令就大聲喊牢頭:“快開了牢門,將徐大夫放出去,好生送回家。都是誤會!”
陳七和黃蘭卿幾人好不容易合上的下巴,又掉了下來。
縣令大人,你這么巴結陳央及,是病糊涂了吧?
你真的沒有發昏?
等會兒你醒過來,會不會再把我們抓回來?
陳央及對你用了什么詭異手段嗎金縣令?
黃蘭卿幾個人,撓心撓肺想知道,是金縣令今日發瘋了,還是陳央及迷了他的神志,讓他這么辦事。
但是,他們怕問了,這縣令就醒了,他們也回不去家。
回家要緊,這鬼地方,他們是再也不想多呆了。
于是,大家使勁忍著這股子疑惑,出了大牢的門。
嬌媚慵懶的日頭,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心里也明亮。心路陰霾一掃而空,似有花影搖曳,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幾個人都舒了口氣。外頭真好,牢里好慘。
遠處,有馬車緩緩駕過來的聲音。
八寶華蓋濃流蘇的馬車,車頂綴了幾顆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似繁茂盛綻的花,錦繡華麗。
馬車停下,翩翩公子從馬車上跳下來,先給金縣令作揖:“縣尊大人。”
他是沈長玉。
沈大才子這座駕,太過于華貴,他難得用一次。他上前,和陳璟見禮:“央及受苦了。縣尊大人英明神武,已經查清了央及是冤枉的,真是公正嚴明。央及跟縣尊大人道謝了嗎?”
他口口聲聲稱贊金縣令。
金縣令也是很受用的。
受用之余,金縣令也覺得震撼:原來,沈大才子真是為了陳央及而來。那么,方才賀家父子,是不是也因為陳央及?
這個陳央及,楊之舟都將他奉在首席,親自敬酒陪酒。現如今,望縣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皆聯袂來保他!
“沈長玉!”陳七忍不住低呼。
沈長玉可是陳七最敬佩的人之一。陳七都不知道,沈長玉私下里和陳璟交好。
“末人。”沈長玉笑了笑,回頭看了眼陳七。
陳七幾乎要跳起來。
沈長玉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反而怔怔的。
黃蘭卿和孫世一又被震撼了一回。
那邊。陳璟跟金縣令道謝,然后上了沈長玉的馬車;陳七和黃蘭卿、孫世一猶自愣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去,就聽到陳璟喊:“你們不走啊?”
陳七和黃蘭卿、孫世一如夢初醒,連忙爬上了馬車。
這馬車寬敞,但是坐滿了五個人,也顯得擁擠。
徐逸是擠不上來了。
陳璟又伸頭,對徐逸道:“徐大夫,咱們不同路,就此別過了。您自己回去。可走得動?”
徐逸忙道:“不麻煩,我自己走回去即可......央及少爺,您保重。”
陳璟點點頭。
沈家的馬車,緩緩掉頭,從縣衙牢房門口離開。
等他們走后,金縣令才敢確定,自己真的把燙手山芋丟了出去。大大喘了口氣。見徐逸還在這里,又吩咐衙役:“送徐大夫回去。”
徐逸嚇一跳,以為是要送他回牢房,忙道:“縣尊大人,我的確冤枉......”
金縣令見徐逸會錯了意,笑了笑。也不再客氣,擺擺手道:“本縣原想叫人送你回家的。既然如此,你自己走回去吧。”
不再理會徐逸,金子初自己回了縣衙。
他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心里仍是不平靜。
楊之舟的小廝在望縣。跟著楊之舟的陳璟在望縣,那么。楊之舟......
想到這里,金子初心里發燙。
楊之舟一定在望縣!
整個兩浙路的官員為了巴結楊之舟,恨不能賠上身家,眼都紅了。可最后,那么大的好運,居然落在金子初頭上!
難道,他的前途就這樣展開了,他的好運就這么來了?
“運氣,運氣啊!”金子初感嘆,“不成想,算命的說我四十五上要走個大運。剛過完生辰,好運就如約而至?”
望縣城里,沈長玉的馬車過街串巷。
沈長玉先送了黃蘭卿,再送孫世一和陳七。
陳七請沈長玉到家里坐坐。
“改日。”沈長玉笑道,“不是還要送央及嗎?”
陳七不再客氣,自己回了家。
結果,在家門口,遇到了陳二。
陳二剛剛從縣衙回來。縣令退堂之后,陳二等了一會,看看什么時候重新升堂,而后聽聞今天不升堂,陳二才回家。
在大門口,遇見了一輛華貴馬車,陳二也微訝。
下了車,才看到往里走的陳七。
“站住!”陳二大聲喊陳七。
陳七見站定了腳步。
陳二上前,見他衣衫襤褸,臉上帶傷,還以為是被牢卒打了,蹙眉道:“昨夜縣令審訊你們了?”
陳七低頭看了看,道:“不是,這是和孟燕居打架的。牢里沒事,還送了肉給我們吃。”說罷,又補充一句,“是賀家三姑夫和沈長玉派人送的。”
陳二愕然。
他知道,這不可能是送給陳七的。
“仔細說說!”陳二道。
陳七心想,怎么不關心我,只顧問這些瑣事?但是二哥還沒有開始罵他,陳七覺得逃過一劫,自然不敢多提,連忙把陳二想知道的,都告訴了陳二。
陳二微帶沉思。
“陳央及......”陳二想到縣令裝病,心里震動。
為了陳央及.......
難道是陳璋有了新的消息,縣令知道了,而旌忠巷不知道?
陳二往里走的時候,一直在沉思,緊鎖眉頭,沒有再開口說話。
而陳七以為二哥生氣了,也不敢說話。
兄弟倆默默走回了內院。
沈長玉的馬車上,只剩下陳璟和沈長玉。
陳璟跟他道謝:“昨日叫人送飯,已是感激不盡;今日又道縣衙,更是恩情,陳央及銘記了。”
“沒出上什么力......”沈長玉笑道,“今日縣令釋放央及,功不在我。”
沈長玉很聰明,知道自己的分量。
陳璟笑笑,沒解釋。
“別回七彎巷,直接去趟邢家。”陳璟對沈長玉道,“事情還沒有解決,回了家也不安生。”
“邢家?”沈長玉擰眉,“我陪著你去?”
陳璟看了他一眼,笑道:“也好。不過,邢家可不會看著你是大才子,就給你體面,你去了也沒用。”
“我去長長見識。”沈長玉笑道,“不是去撐場子。”
陳璟笑,不再拒絕。
馬車就往邢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