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啪”的打了自己的頭一下,這舉動倒讓站起身來的阿德斯大感意外。
這女人,有毛病沒有?先是挖他出來,不顧死活的宣稱他是她的奴隸;然后莫名其妙的從天而降,把他砸下了馬;現在又來談生意,不知道要讓他去殺誰;現在還那么用力打自己的頭,難道剛才給嚇瘋了嗎?
不過――
“事情已經談完,請離開石頭城。”他居高臨下。
“我千里迢迢趕來,可不是為了來專門覲見您的,事情還沒談,怎么能就走?”這破地方居然叫石頭城,名子還真直接,和這個死奴隸男人一樣,“我們甚至都沒有談過價錢。”
不理人。反而走下王座,向一側小門走去。
“所謂談生意,談生意,不談怎么有生意。”孤兒不死心的追上去,“你好歹給個價錢。”她一氣之下也不用尊稱了。
“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他走得雖然優雅舒緩,但人高腿長,孤兒還是要小跑才跟得上。
“你不喜歡和女人交易,可是和你交易的并不是女人啊。雇主是盈祿家族,只不過盈祿家的爵位恰巧是我繼承了而已。哎呀!”孤兒的裙角剛才讓那三個混蛋撕下了一條,此時她走得急,把自己給絆掉了,摔下時恰好抱住了前方阿德斯的腳,好像要親人家的鞋子以示哀求一樣,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她在現代時從沒有拜倒在過西裝褲下,沒想到在異界卻沒出息到拜倒在馬褲下,現代女性顏面何存?!
“女人,走開。”阿德斯倒沒拔出腳,也沒再把孤兒踢開,但顯得很不耐煩。
“可是你要聽我把話說完啊。”孤兒慌忙站起,樣子雖然狼狽,卻還努力保持鎮靜和尊嚴,“你是傭兵之王,而傭兵的天職就是戰斗,你們是為戰爭而生,活著的意義就在于此,不然你和你的人被封印了八百年,還復活干什么呢?”
阿德斯寒如冰刃的目光掃來,孤兒停住了話頭。
這男人似乎被這話刺激到了,而她說這番話時狡猾的設下了圈套,從他的反應上來看,他和他的軍隊確實是一起被封印了八百年。
真神奇啊!可他們又是為什么、被什么封印的呢?
“真的――被封印了八百年嗎?”直到看到他的眼神,孤兒才敢百分百確定他就是阿德斯。接著,低頭,對手指。
“再說起封印的事,殺了你。”
“好好,我不說。”孤兒舉手投降,阿德斯肯開口就好,能說話就可以交流,能交流就有的談,“我知道你以前擁有巨額財富,可是自從封――總之未必取的出來。”這句又是探試和套話,想知道是否真有驛馬寶藏這回事?還想知道這寶藏是否還沒有出土?她有沒有得到的可能性?
“還有啊,聽說你的軍團在最強盛時,麾下有一萬士兵、幻靈無數,可那天我瞧,大概只有五百士兵不到了。你這樣的英雄人物,必須戰無不勝,但要讓神話繼續,先決條件就是擁有大量的兵力。”她繼續說,“你接受了我的雇傭,可以用盈祿家支付的金幣去招兵買馬,不久你的軍團立即就會壯大,而我們盈祿家不過求個平安,談成這筆生意對你和我都有好處,拒絕是不明智――那個――不必要的。”
阿德斯保持著沉默,不過略側過臉看著孤兒,這肢體語言表明他在聽。
于是孤兒連忙再度勸說,“還有啊,你的這個職業應該是很得罪人的,我是說,戰敗的一方應該會恨你吧。那你現在雖然還在修整期,也許他們的后代會乘虛而入想傷害你。你也知道有的人很看不開,仇恨會一代一代傳下去,所以你的戰力要快快提升,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啊。”
說得不好!對阿德斯這樣驕傲的人說這番話,一定會引起反彈。話一出口,孤兒就后悔了,眼前的高大男人不是常人,不能這樣對待,她不該說話不經大腦的。
果然,阿德斯沉默了數秒后,冷聲道,“進入大戰馬坡的人,除非捧著金幣,否則,不過是增加死人的數目,有多少也是一樣。你進門時沒有看到護城河和吊橋是吧?”他突然問。
孤兒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茫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那邊有一條又寬又深的護城河,河底布滿尖樁,可是后來死于城下的人太多了,清理起戰場來太麻煩,只好用尸體來填河,上面鋪上泥土和石子。”他說著,忽然俯下身來湊近孤兒的臉,左手食指還托著孤兒的下巴。
他湊得非常之近,近到他的呼吸攪進了她的,近到她又被那雙冰藍的眼睛所迷惑。
“伯爵小姐,你剛才進城門時,就是踩在無數的尸體之上,你有魔法,難道沒感覺嗎?”
這是他第一次說那么多字,也是第一次叫孤兒為伯爵小姐,可是孤兒卻心里發寒。
這樣殘酷的話,他怎么能用這么平靜的,甚至是溫柔的語氣說出來呢?人們叫他死神阿德斯,難道他真的對生命漠視如斯,殺人對他而言只是一場游戲嗎?
看到孤兒略帶驚恐的眼神,阿德直起身子,嘲諷的道,“離開石頭城。”語畢轉身就走,可他的手臂卻被孤兒一把抓住。
他皺眉,可惜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傭兵的生命就是戰斗,傭兵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一群戰士。”孤兒咬著牙讓自己不露出恐懼來,勇敢的望著阿德斯的眼睛。因為她明白,只要她稍有軟弱,這一趟就白來了,盈祿家和她就還是得不到最強有力的保護。錢是很重要的,但是沒有力量守住錢,賺多少也是白搭。
“那怎樣?”
“你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請呢?”孤兒有些怕,可強迫自己的目光與阿德斯交接,“你離開了整整八百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造成的,但是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使命,你有你的,我有我的,但你如果不融入現在的世界,何必復活呢?被埋在地底豈不是更清凈?”
最后這句話說得很重,但她是有意如此,她在賭這激將法可以成功說服阿德斯接受提議。
她感覺他手臂上虬結的肌肉瞬間變得堅硬如鐵,感覺出他面具下那被冒犯的憤怒,可她還是緊拉著他的手臂不放。不是堅定,不是勇敢,是怕被他扔出去而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她看到他剛才丟開那個肥胖的花白胡子是多么輕易,就像丟出去一只玩具沙皮狗。她也被踢飛過,不過那時候她落入溪水之中,沒有受傷。現在走廊兩側全是石壁,真被扔出去,她的腦袋非得在灰石墻上灑豆腐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