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梟雄

第十章 神秘女人

第十章神秘女人

納蘭紅豆那位狗眼看人低的姑姑以及擅長中飽私囊的姑夫終究沒有撕破臉皮,瑯琊也能猜出納蘭殊清雖然沒有被他老丈人家族接納,但納蘭紅豆的母親在家族中卻極有地位和話語權,要不然這對將勢利赤裸到底的親戚絕不會恨不得納蘭紅豆當作菩薩供著。

再者一個浙江省交通廳的小頭目也斷然不敢把納蘭殊清不放在眼中,所以納蘭紅豆在家族中有點地位超然的的味道。

深夜告別納蘭紅豆獨自回到清寂的房間,瑯琊拿起一本姑姑近些日子正在閱讀的《天外有天,講述的是在日本曾一度名聲僅次于天皇的吳清源老人圍棋生涯,這天外有天的書名也算是恰如其分,將書隨意翻閱了幾頁,卻依舊沒有睡意,最后他來到刑天住所,拉著這個已經鼾聲大作的大個子來到運河畔,讓刑天去買了一袋易拉罐裝啤酒,瑯琊坐在草地上仰頭猛灌。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抹嘴,另一只手將手中易拉罐捏扁,瑯琊輕聲吟誦這句最欣賞的宋詞,神色落寞,苦笑道:“誰不知道男兒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太多的人注定只能成為累累白骨中的一份子。一個人向上爬,得承受多少人的拉扯,得踩下多少原本在他頭上敵人,甚至是朋友?”

“琊子哥,射天狼和男兒帶吳鉤是什么意思?”刑天問道,他雖然塊頭奇大貌似很豪爽奔放的樣子卻從不喝酒不抽煙。

“說的是男人應該拔劍四顧,不管是為女人還是為江山。”瑯琊知道這樣模糊解釋刑天肯定還是不明白,果然這孩子保持沉默不再打擾他,瑯琊拉開第二瓶啤酒,他其實不喜歡這種苦澀的味道,但男人喝酒,未必是喜歡酒的味道才喝。

這個時候,手臂負傷的年輕男人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出現在運河畔,他坐在離瑯琊四五米遠的地方,掏出一包最廉價的香煙,點燃一根,對著那片被現代文明污染得愈加污濁不堪的星空緩緩吞云吐霧,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根本不想跟瑯琊打招呼。

瑯琊也沒有廢話,扔了兩瓶啤酒過去。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瑯琊猛灌一口啤酒,大聲吼了一聲,難得的意氣風發。而那個絲毫不猶豫打開一瓶啤酒的年輕男人瞥了眼瑯琊,懶散附和一句,“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于百尺樓。”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原本隨口發泄的瑯琊一聽這家伙竟然能接下去,想起這廝曾自負地揚言九歲就能將《孫子兵法倒背如流,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這首詩并不常見,但勝在氣韻雄渾,悲而不傷。

“出山志在登鰲頂,何日身才入鳳池。”那男人一手拿煙一手拿酒,滿臉頹廢的胡渣,這點詩詞對他來說就是信手拈來,他胸中有太多的東西,以致于他根本不確定該如何將這些所謂的才學付諸于現實,臨近三十,從小自負的他才猛然覺得自己竟然一事無成。

瑯琊大笑,一口飲盡一瓶啤酒,痛快。

那男人終于不再如白天那般時刻提防別人,興許是恰好被瑯琊撞到軟肋心酸處,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夾著空蕩蕩的易拉罐,保持仰望的姿勢,以一種近乎蒼涼的嗓音仿佛自言自語道:“曾幾何時,這個被我瞧得一文不值的社會竟然一次又一次地玩弄我的人生,其實怪不得別人,就我這種脾氣,被生活報復被朋友出賣被女人拋棄也實屬正常。”

瑯琊依然沒有言語,只是又丟過去兩瓶啤酒。

“十一歲,一個院子里的死黨說只要他能進中國棋院,就不跟我搶我那個青梅竹馬的小女孩,于是我拉著他算準時間在棋院門口擺譜對弈,最終驚動路過的棋壇元老,將他收入門下,因為我跟他下的那局棋來自被我修改幾處而已的名家對局。”

年輕男人以近乎麻木的語調道:“換來的不過是青梅竹馬的初戀女友在跟我結婚前一天睡在了他的床上。”

“二十一歲,我幫助一個睡在天橋下的中年人完成一個一夜間從乞丐到中國南京軍區少將的奇跡,我裝扮成他的秘書,幫他拿著一疊我偽造的各種軍隊和政府證件,帶著他輾轉大江南北,一路燈紅酒綠騙吃騙喝,沒有露出半點蛛絲馬跡。”

年輕男人冷漠道:“換來的不過是他花錢要滅我的口。”

“二十三歲,朋友說缺錢,身無分文的我就借錢雇了輛搬家公司的車給他從別墅區運出整整一車東西,把車開走的時候我還跟小區門口的保安抽了根煙。”

他纖弱的手指指甲狠狠刺入易拉罐,冷笑道:“換來的是什么?只是他在酒吧吸粉被抓為了戴罪立功毫不猶豫把我供出去罷了。”

“二十五歲,身邊的女人散盡,只有她一個人依然等我。”

他原本冷血的臉龐竟然流露出一抹溫情,道:“她身體不好,為了我賣過血賣過腎,現在的我除了她不再去做什么,對我來說,朋友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輕,這個社會這么現實這么誘惑,我沒資格要求別人不背叛,所以我只能自己不背叛,為了她我才會答應給你賺這筆錢,但我希望,你最后能給我150萬。”

瑯琊點點頭,他沒有理由拒絕。

年輕男人柔聲道,想必他跟他妻子說話的時候也是這般溫暖,“她喜歡玫瑰,我答應過她,我這輩子一定要給她建一座玫瑰園。”

“琊子哥,他是個聰明的好人。”刑天望著那個年輕男人遠去的清瘦背影,終于開口,他雖然憨傻,但說話從來都是直指佛心。

“是啊,聰明的人往往不屑做個好人,而好人卻往往顯得不夠聰明,做個聰明的好人,好是好,就是太累。”瑯琊感慨道,緩緩喝著啤酒,身旁已經喝空了六七個易拉罐。

“琊子哥,小天覺得你也是個聰明的好人,但小天希望你做個壞人,那樣琊子哥就不會這么累,小天太笨,幫不了琊子哥太多。”刑天憨憨地蹲在瑯琊身旁,運河畔風大,他要幫著瑯琊擋風,把易拉罐一個一個擺好,一臉嚴肅地陪著瑯琊眺望遠方。

“小天不笨,笨的是這個世界。”瑯琊輕笑道,瞇起眼睛。

遠處,一輛黑色加長版豪華賓利轎車如漆黑幽靈一般停在夜幕中,車中一名雍容華貴的絕美女人怔怔望著瑯琊的背影,神情復雜,哀而不傷,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執掌天下的上位者風范,很難想象一個如此年輕的女人怎么會擁有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負。

饒是家庭背景驚人的蘇家女人都無法媲美她的胸有成竹!

她閉上眼睛,呢喃道:“這次我終于沒有遲到。”

對面坐著一位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的俊美青年,氣質邪魅,可他眼中除了敬畏還是敬畏,低下眉目,十足的奴才姿態,他甚至不敢正視眼前這位女人,能夠讓在浙江不可一世到頂點的他心甘情愿做個奴才,偌大中國三年前只有一個男人能做到,而三年后只有一個女人。

“林朝陽,納蘭殊清的事情你放一放,由我親自解決。”女人收回視線,眉宇間充滿肅殺,這種女人,恐怕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男人終其一生連仰視都無法仰視。

被稱作林朝陽的男人輕輕點頭,恭敬道:“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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