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看來人,慕瑾瑜整個人都定住了。
歐陽靖!她怎么來了?
慕瑾瑜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立刻站了起來。坐在一旁的趙靈筠瞧了瞧門外的女子,見她雙眼微紅,心中便知她并非沖自己而來,索性低下頭,拿起輕言繡了一半的竹子,認真地端詳起來。已經站起來的慕瑾瑜瞥了一眼趙靈筠,見他完全不理會自己,也不打算理睬歐陽婧,不由得微嘆一口氣,只好轉身拱手,很是客套地說道:“歐陽小姐,進來嘗嘗輕言剛泡的茶。”
當初為了救歐陽婧,慕瑾瑜可是借用白如楓的身份,在殿前親口說出他們曾有婚約。雖說是權宜之計,可畢竟有損歐陽婧女兒家的清譽。事后又因為其他變故,并不曾給歐陽婧一個解釋。
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多少有些尷尬。
歐陽靖素來大大咧咧,性格直爽,可這并不代表她的心思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樣粗大。相反的是她在有些方面,心思要比常人還要細膩。
就在她得知慕瑾瑜,也就是白如楓,已經在將軍府中的時候,她的心,從未跳得那么厲害,仿佛有聲音在她心里反復地強調著:見他!見他!必須立刻見到他!
當她跑了過來,見到慕瑾瑜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害怕了。再瞧見她如此客套,一腔熱血便涼了半截,只得站在門外,局促不安地看著慕瑾瑜。
直到慕瑾瑜出言,邀請她進來喝茶的時候,歐陽婧才后知后覺,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像之前在華音寺那般自在了。有些東西,還是變了。
“我……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傷好些了沒。”歐陽靖眉梢眼角都帶著不安之色,聲音也帶著失落。
瞧見歐陽婧眼眸中的關切之意,慕瑾瑜心中不由一暖,向前走了幾步,笑道:“既然是來瞧我的,為何站在門外不肯進來?”
歐陽婧臉微紅,小聲道:“我……看到你沒事,也就放心了。你這里還有客人,我怕打擾你們。”
慕瑾瑜輕笑道:“多謝你的好意,如你所見,我很好。倒是你,幾日不見,性子倒是越發沉穩了。不過,靈筠是自己人,不算是客人,何來打擾之說呢。快進來吧!”
歐陽靖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朵,“真的嗎?”
“什么?”慕瑾瑜一怔。
“你也覺得我變沉穩了?”歐陽婧小聲問道。
慕瑾瑜點了點頭,“嗯,較之以前,是越發沉穩了。”
歐陽婧望著慕瑾瑜那清冷美艷的臉,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只覺得渾身發熱,像是有什么東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掙扎出來。
見她兩人說話的內容過于尋常,心中有些好奇的趙靈筠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歐陽婧滿臉羞澀地注視著慕瑾瑜,而慕瑾瑜亦是和顏悅色地看著歐陽婧,這真是讓趙靈筠大吃一驚。
趙靈筠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幾眼,心想:“聽說這歐陽家的大小姐歐陽婧一向是個好動的主,今兒行事看起來怎么變得如此拘謹。她看先生的眼神,就好像母后看父皇的眼神……難不成這歐陽婧……愛慕先生?如今,阿姐不在,我可不能讓歐陽婧和先生走得太近。”
他心中有了盤算,放下手中所持之物,態度甚是強硬的說道:“本殿下怎么沒瞧出歐陽小姐變得穩重了?如此冒冒失失地跑來,見了本殿下還不行禮,就這樣不知禮節的女子,先生竟然還夸贊她越發穩重了!”
還未等慕瑾瑜開口,歐陽靖已經拱手向趙靈筠行禮告饒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趙靈筠向來不打女人,見歐陽婧真心實意的道歉告饒,趙靈筠也不好太過刁難,只好站了起來,說道:“還請歐陽小姐不要見怪,這里是京都,有些禮數是不能……還望歐陽小姐明白本殿下的用心良苦。”
歐陽婧知曉趙靈筠的身份,又想到眼前的白如楓已經成了長公主的夫婿,只覺得胸口有氣往上沖,可她也明白,這是京都,不是她可以任性的地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她微低下頭,說道:“我雖不是聰明人,但也不至于笨到不明白小殿下的用心,在這里還得多謝殿下的提點。”
即便歐陽婧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慕瑾瑜還是察覺到她的不開心。
慕瑾瑜的眸中也不禁露出愧疚之色,沖著歐陽婧笑了笑,“輕言去備茶點了,應該會有你愛吃的栗子糕。”
歐陽婧趕緊說道:“哎呀,輕言去做茶點怎么沒有告訴我呢!”
趙靈筠嘟著嘴巴問道:“她去做茶點,要告訴你做什么?她又不是你房里的人。”
慕瑾瑜知道他又在玩笑,佯怒地瞪了趙靈筠一眼,示意他閉嘴。
趙靈筠連忙收斂住表情,低頭哼了哼,心里越發討厭歐陽婧了。他不過是說話的態度有些生硬罷了,先生就如此護著眼前這丫頭,還真是偏心的很啊。
歐陽婧倒是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笑著回道:“小殿下,輕言不是我房里的人,但她卻是我的朋友,她答應我,要教我做茶點的。”
慕瑾瑜大吃一驚,問道:“你要學做茶點?”
有沒有搞錯啊?她可是聽楚云曦說過,這歐陽婧前幾年為了學一道西湖糖醋魚,把歐陽家的廚房都點了。若不是下人在外面候著,及時滅了火,恐怕得把整個歐陽家都給燒成灰燼了。
如今,這樣的“天才”要求學做茶點,恐怕是想要把將軍府的廚房也給點了。
趙靈筠也是萬分好笑,想來也是不相信,這位愛耍大刀的女人竟然還有心思學做茶點。
慕瑾瑜和趙靈筠兩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成功地惹毛了歐陽婧,她不悅地說道:“上次我被冤枉入獄,我祖父為了救我,日夜奔波,跑死了六匹,短短三日便到了京都。得知我已出獄后,悲喜交加,引發了舊疾。顧老將軍得知后,立刻留我們在將軍府養傷,還特意去尋了白如玉,讓他替我祖父治療。雖然祖父如今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可也是因為我,才害得他舊疾復發。”
“身為人子,豈能不敬孝?我以前太過驕縱,時常闖禍,每一次都是祖父在后面替我收拾殘局。如今,他年歲已大,我實在不忍心他在為我辛苦奔波。這段時間,我一直陪在他身邊,也正因為自己守在他身邊,才發現自己對祖父并不是很了解。”
歐陽婧說到這里,眼圈已經紅了,聲音也有些顫抖,“祖父知道我愛吃什么和不愛吃什么。可我……卻連他不能吃核桃都不知道……上次我從一品樓給祖父帶了核桃酥,差點害得祖父丟了性命……嗚嗚……你說,我這個孫女……是不是太沒用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歐陽婧能夠意識到這一點,也確實不容易。想到這里,慕瑾瑜對歐陽婧又有了新的認識,柔聲說道:“你讓輕言教你做茶點,是為了孝敬你的祖父,單憑這一點,你就比旁人強了許多。怎可說自己沒用呢?我想,你的祖父能夠吃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女,親手做的茶點,心中應該特別歡喜。”
之前她們相見交談,慕瑾瑜一貫是清冷的模樣,對歐陽婧從不曾柔聲細語過,此番柔聲勸慰她,自然是為了之前那個迫不得已才撒的慌,歐陽婧明白慕瑾瑜的心意,眼圈又紅了,哽咽道:“謝謝你的好意,白如楓。”
趙靈筠一直在旁看著,這時突然說道:“歐陽小姐,我跟你打聽一個事,成嗎?”
歐陽婧抬起右手腕,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小殿下,不知道要查問何事?只要是我知道的,自當奉告。”
趙靈筠道:“歐陽老先生因身體不適,暫且留在將軍府。這修養期間,可有其他世家前來探望?”
歐陽婧只當趙靈筠是替長輝公主而試探她,聽他這么一問,不禁一呆,但想到這小殿下可能有其他盤算,倒也不敢有所隱瞞,說道:“我們歐陽家雖說也是百年世家,可根基畢竟不在京都。說來也有些尷尬,這京都各大世家只是送了些補品過來,倒也不見有人前來探望。”
趙靈筠道:“洛陽四大世家一向是休戚與共,歐陽老先生身體抱恙,云家和左家遠在洛陽,沒有派人探望歐陽老先生,也是情有可原。可楚家……卻是有人在京都的。難道……楚家竟沒有人登門探望過嗎?”此話一出,慕瑾瑜和歐陽婧都是大吃一驚。
歐陽婧問道:“小殿下,你打聽姓楚的有沒有來探望我祖父,是為了何事?”
趙靈筠微低著頭說道:“我就是想知道云宸君有沒有來探望過歐陽老先生。”
慕瑾瑜自然更是吃驚了,這楚家的人奉皇后懿旨已進宮多日,不曾出宮。今日她在正陽殿還見過楚云斐,可還沒來得及詢問過楚云宸的行蹤。猶記得那夜,他黑眸流光,在她耳邊淺笑的模樣。他說,我知道你疼,我便會想著不讓你那么疼。可現在,她多想告訴楚云宸,她此刻心隱隱作疼,他知道嗎?
歐陽婧說道:“這楚云宸不是進宮陪皇后娘娘了嗎?”
趙靈筠一愣,轉而笑道:“你瞧瞧,我這記性,這么大的事我竟然忘了,還巴巴地想著你會知道他的行蹤呢。”
歐陽婧道:“不過也是很奇怪,按道理,皇后娘娘早該放他們出來了。這楚云宸是個悶葫蘆,待多久也不會悶得發慌。楚云曦太溫婉了,待在那里都一樣。可楚云斐的性格可是張揚的很,她能在后宮待這么久嗎?都沒闖禍?說實在的,我和楚云斐的性格很像,都不太喜歡被束縛著。這次她能在宮中過了這么久,真的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趙靈筠一驚,“啊”的大叫一聲,道:“原來……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