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婧頓時來了興趣,“小殿下,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兒?”
趙靈筠輕輕搖了搖頭,“沒有,這也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樣,總歸得謝謝你的提醒,你剛才的那番話,倒是證實了我的猜想。”
“證實了什么想法?小殿下,我還是不太清楚你的意思,能說的再詳細一點兒嗎?”歐陽婧笑容有些發僵,勉強擠出呵呵的聲音。
趙靈筠道:“此番皇后娘娘召娘家人進宮,按照祖制,外男不得在后宮久留。若說皇后娘娘思家心切,一時之間忘了祖制也是有的。可云宸君做事一向謹慎,為何此番他不遵循祖制早日出宮。反而在后宮逗留數日?”
歐陽婧道:“許是皇后娘娘特意挽留的緣故吧。”
慕瑾瑜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宮之主,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出錯,她又怎么會明知故犯,受人把柄。楚云宸行事謹慎,哪怕皇后娘娘一時之間忘了祖制,他也會設法提醒皇后娘娘。想必,久留后宮的主意是……”說到這里,神色有些茫然,不再說下去。
歐陽婧忙追問道:“怎么?這久留后宮是誰的主意?”
慕瑾瑜凝視著歐陽婧,低聲問道:“歐陽小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歐陽婧沒有立即回答,先尋了個長椅坐下,避開慕瑾瑜的目光,幽幽的道:“我沒有裝糊涂……有些事,我確實不是很明白。我祖父也說我長了顆榆木腦袋。”
慕瑾瑜從未聽到歐陽婧的語氣如此低落,心頭頓時一軟,又見她神色失落,說話時都不敢抬頭和她對視,更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些過分,不免心生愧疚。開口說話的語氣也做了適當的調整,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更加溫和一點兒,說道:“是我糊涂了,劍絕歐陽婧志在兵器,又豈會關注后宮所發生的瑣事。你不清楚,倒也正常。”
歐陽婧幽幽的道:“我以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兵器上,從未真的了解過江湖,也從未真的走過官場……我一向任性妄為,到處闖禍,這樣的個性,實在給家族蒙羞……”
趙靈筠忍不住插嘴道:“世家大族從來只在乎長久的利益。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也少見。可見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叔伯,你的兄長們,對你是何等寵溺。你說你給家族蒙羞,可他們也許樂在其中。你如此自責,他們知曉嗎?”
歐陽婧怔怔地看著天真可愛的肉包子臉,不知為何,心頭突然酸澀難忍,猛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趙靈筠的問題,仍是忍著酸澀自言自語道:“我的魯莽,差點害了歐陽家,也差點牽連神醫谷白家……更是差點丟了性命……”她一面說,一面看向慕瑾瑜,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差點害了你。”
慕瑾瑜心中一團混亂,只覺得歐陽婧的眼神如同熾熱的火焰灼燒她的身體,使她坐立難安,只得不自然地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在像以前那般任性魯莽。許是這幾日心靜了下來,竟讓我想通了許多事……”歐陽婧頓了頓,神色凝重地看了趙靈筠一眼,“小殿下,你剛才想要證實的是我祖父的心意,是不是?”
趙靈筠一聽這話,面上不由地涌起一陣羞愧之色,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紅著臉說道:“也不全是!”
歐陽婧淡笑一聲,“楚家此番進京都,是為了躲開和太子府的聯姻。而我歐陽婧進京,是為了和楚云曦比試一番。至于楚云宸為何會在后宮逗留,我是真的不知情。如今我祖父在京都養病,楚家為何沒有來探病,具體原因倒不是身在宮中無暇顧及。實則是為了避嫌。四大家族想讓歐陽家和將軍府聯姻,所以楚家必須避嫌!想必小殿下也是想證實這一點吧?”
趙靈筠微微點了點頭,“洛陽四大世家,各有一絕,歐陽家乃是劍絕歐陽婧。都說歐陽小姐性格爽直,毫無城府。如今,看來,世人所言也不盡實。”
慕瑾瑜和趙靈筠的看法一致,這時才知:“原來歐陽婧并非是被寵壞的世家小姐,之前她率直,毫無城府,皆因長年和兵器打交道,無需動用太多的心思。”側頭仔細看去,只見她臉色蒼白,哪里還有初見她時,一身紅衣的囂張氣焰?若不是她眼底仍有那懵懵懂懂的純真,還真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歐陽婧淡淡說道:“我還有許多事,自己一個人也是想不明白的。剛才你們提到楚云宸逗留宮中究竟是誰出的主意?”
慕瑾瑜道:“雖說后宮唯有皇后娘娘最大,可皇后再大,也得聽從……”她話還未說完,歐陽婧已然猜出是誰的主意,這等事情還是不要明說的好。她手指豎在雙唇之間,示意慕瑾瑜不要將那位大人物說出來。
這趙靈筠也是聰明人,一看見這位歐陽婧的動作,大略也能猜出她對于楚家的打算并不知情。若再不轉移話題,怕是這位歐陽小姐又得述說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故事。若閑來無事,聽聽她的內心深處的聲音,倒也不是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
可如今莊坤還沒抓到,他那有心思去聽世家小姐講故事。他快速地在心里想著尋個什么話題,才能快速轉移歐陽婧的注意力?
他不耐煩地抓了抓頭發,余光掃到輕言繡了一半的青竹,心中頓時一沉,暗叫一聲不好,差點誤了正事。連忙快步走向慕瑾瑜近前,焦急地問道:“先生,那香囊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啊?”
“什么香囊?”歐陽婧忍不住開口問道。
慕瑾瑜說道:“神機營的蕭柏言將軍在怡紅院附近發現莊坤的蹤影,兩人交了手。人沒抓住,跑了。蕭柏言將軍扯下了莊坤腰間佩戴的香囊。”她從懷中掏出香囊遞過來,“歐陽小姐,給你也瞧瞧。”
歐陽婧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解釋這么清楚,心中頓時一喜,急忙接過來,放在掌心一看,只覺得這香囊上的針線特別熟悉,卻又記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放到鼻尖處輕嗅,香味更是熟悉無比。
“怎么樣,可有什么發現嗎?”趙靈筠急切地問道。
歐陽婧的視線落在了香囊上繡著的鴛鴦,微微點了點頭,隨及又快速搖了搖頭,“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又記不得曾在何處見過。”
趙靈筠切了一聲,“看見你拿著這香囊看了半天,還以為你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線索。搞了半晌,你和我一樣,都不知道這香囊從何下手。”
歐陽婧咬了咬牙,說道:“這香囊有何不同,你知道嗎?”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慕瑾瑜的臉。
慕瑾瑜視線落在門外庭院中的梨花樹,“我覺得這香囊的針線比較特別,不像是市面上賣的刺繡。不必拿去詢問,這針線活兒少說也需要二三十年的功底。至于這香囊的香味,我敢斷定,這是梨花的香味。由于花香難以持久,特意加了西域特別調制的香油。由于這香油制作起來甚為繁瑣,所以市面上這種香油很是稀少。”
歐陽婧原本就覺得這香味很熟悉,聽她這么一說,猛的想起來自己曾在市面上見過這等稀罕物,立刻點了點頭:“沒錯沒錯,這香味是混了西域香油的味道,我說這味道怎么會如此熟悉,竟是西域香油。”
趙靈筠擔憂地說道:“西域香油雖然稀少,是稀罕物。可在市面上,畢竟是流通之物。若尋這個線索查起來,還真是有些難。”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起,輕言拎著食盒進來了,見到屋里多了一人,還是位熟客,頓時笑吟吟地說道:“歐陽小姐,你這鼻子可真靈,是不是知道我做了茶點,特意過來嘗一嘗的?”
歐陽婧笑著迎上前,嬌嗔道:“我這鼻子還沒你家小主子靈敏了。這女兒家用的香粉香油,我竟沒聞出。倒是你家小主子聞出來了。”
聽到歐陽婧的打趣,慕瑾瑜輕輕一笑而過。倒是把輕言嚇得不輕,她生怕眾人懷疑慕瑾瑜的女子身份,極力地解釋道:“小主子醫術高明,這嗅覺自然也是靈敏的。她閉著雙眼,只需把藥材放鼻尖下聞一聞,便能說出藥材名。更何況,她的嗅覺還是過鼻不忘。厲害的很啊。”
趙靈筠忍不住笑了笑,這先生身邊的丫頭也甚是有趣,竟能造出過鼻不忘這樣的詞語,當真是位妙人。當然,這丫頭的主人更是位妙不可言的人才啊。
這趙靈筠還真是拍馬屁拍上癮了,時刻不忘夸獎他的先生啊。
慕瑾瑜自然聽出輕言話語間的維護之心,滿意地微微頷首,“先嘗嘗輕言的手藝吧。”
趙靈筠忙活了一天,肚子也有些餓了,也不客氣,直接從輕言手中接過食盒,將盒中的茶點一一拿出,各品種都嘗了嘗。
歐陽婧靠在輕言身旁,時不時側目看一眼慕瑾瑜,這躊躇的樣子,好似有許多話要和慕瑾瑜說。
最見不得朋友欲言又止的模樣,慕瑾瑜輕笑一下,“歐陽小姐,有什么想說的,不妨直言相告?”
歐陽婧臉頰有些泛紅,向慕瑾瑜的位置靠了靠,有些擔憂地問道:“西域香油雖是稀罕物,可就像小殿下所言,按照這條線索找下去,怕是很難有什么發現?你……若是查不到莊坤的行蹤,你是不是會收到處罰?可若是找到莊坤,你們動手時必定十分危險。要不要我讓祖父安排人沿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慕瑾瑜淡淡笑了一下,“可不一定非要抓著西域香油這條線索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