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伯剛緩過氣,聞言喉嚨一癢,竟真的咳嗽起來。
糟糕,忘了這一茬了。
他只好以拳抵唇,粗著聲音道:“這兩天有些著涼,嗓子確實不舒服,剛才是太過擔心你祖母,所以一時激動顧不上,這會兒才開始覺得疼了。”
盛竹拖長音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大伯父的身子果真特別,這么大熱的天,中暑常見,著涼...倒是有幾分稀奇。”
這話,就差沒指著鼻子說他撒謊了。
沈大伯別過臉,裝沒聽見。
信不信的無所謂,反正盛氏也沒有證據,今日雖是大房的糟心事,但二房想獨善其身,沒那么容易!
嚴婆子眼神微閃,嘆氣道:“大郎媳婦,你大伯父嗓子疼,我又胸悶氣短,實在無力處理眼前這樁荒唐事,只能拜托你了。”
盛竹笑瞇瞇:“為祖母分憂是應該的,只不過...若是孫媳處理得不妥當,祖母可千萬不能怪我喲。”
嚴婆子老腿一顫,莫名覺得前面有個坑。
想當初盛氏在煮那碗面條之前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結果她吃了后就嘔吐不止,差點去了半條命,偏偏還提前給了盛氏免死金牌,愣是發作不出,吃了個啞巴虧。
今兒個難道還要在同一個坑里再跌倒一回?
若是給了承諾,萬一盛氏又從中搞鬼呢?可若是不給,別說盛氏肯不肯出力,就是院子外那幾十上百張看熱鬧的嘴也堵不住啊,畢竟讓人家幫忙還嫌棄人家幫倒忙,這種沒品的事走到哪里都說不過去。
“你且放寬心,祖母相信你。”嚴婆子只好含含糊糊地答應道,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實在不行,跟他們還個價,想辦法把五十兩降下來。”
她心里清楚,今日之事是沒辦法善了的,稍微有點血性的男人,都斷不可能容忍妻子紅杏出墻,沒當場把奸夫打死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所以,賠錢是肯定要賠的。
但五十兩,萬萬不能!
刀疤臉早就不耐煩了,叫囂道:“磨磨唧唧的到底有完沒完?老太婆,你莫不是在交代遺言吧,廢話那么多。趕緊的吧,銀子給老子拿出來,不然,咱們衙門見!”
年紀大了,人就怕死,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話,嚴婆子老臉一白,這下是真的胸悶氣短了。
她氣惱地朝盛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
盛竹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吧祖母,砍價可是我的強項,保管替您砍下一大塊肉來。”
說完,她轉過身面向刀疤臉,掐著腰,兇巴巴道:“你說五十兩就五十兩啊,憑什么?憑你媳婦兒長得好看呀?我告訴你,有本姑奶奶在,不—可—能!”
嗯,氣勢還不錯......嚴婆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要這樣,一開始就震住全場,后面才能順理成章地砍下價來。
刀疤臉還真被唬住了,視線在盛竹身上來回梭了兩遍,然后看向嚴婆子,撇嘴問道:“老太婆,這丑八怪確定是你家的?她說的話能算數嗎?”
嚴婆子咳嗽兩聲,義正言辭地道:“自然算數!這是我孫媳婦,她說的,就是我要說的。”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刀疤臉手里的鐮刀往盛竹一指,冷笑道:“丑婆娘,你還真說對了,五十兩一文不能少,憑的,就是我家這騷狐貍長得好看!”
說著,他走過去揪起了綠裙女人的頭發,迫使她將臉露出來。
那張瓜子小臉上滿是淚痕,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卻絲毫不掩其嫵媚嬌艷,尤其是眼角一顆淚痣,分外的勾魂奪魄。
果真長得好看。
圍觀的男人們一個個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個別人甚至控制不住生理反應,口水都流了出來;女人們則半是嫉妒半是鄙夷地撅起嘴,暗罵一聲“狐貍精”,然后立刻轉頭去看自家男人,有脾氣爆的,見自家男人那副饞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場就動起了手。
叫聲,罵聲,喊疼的,喊冤的,不絕于耳。
刀疤臉松開了女人的頭發,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樣?這樣貌,這身段兒,值不值五十兩?”
盛竹干笑,“值。”
她眼珠一轉,又道:“不過么,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堂哥有錯,難道你媳婦就沒錯么?她之所以出軌...咳咳,出墻,一是其身不正,自甘墮落;另一個,也怪你自己長得太丑,丑不說,還這么兇,哪里配得上她那樣的美人兒。所以歸根結底,你也有錯!”
這當然有些強詞奪理了,不管老公長什么樣,既然決定了在一起,那自然要彼此忠誠。
不過此刻的盛竹不需要真理,只需要胡攪蠻纏,所以,抱歉了綠帽兄。
誰讓你剛才罵咱丑八怪呢,不懟回去,她還叫女人嗎?
綠帽兄先是一愣,然后摸了摸臉上的刀疤,皺眉沉思片刻后,竟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既然我也有錯,那五十兩就扣一點兒吧,你說個數,能接受我就接受了,兄弟們都熱著呢,早拿錢好早走人。”
聽到這話,嚴婆子大喜。
果然叫盛氏過來幫忙扯皮是對的,這小賤人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特別能忽悠人。
她滿心期待地等著盛竹砍個好價,最好在十兩以內,雖然還是很舍不得,但沒辦法,為了救金寶,就當破財消災了......正心疼,就聽盛竹喊道:“四十九兩!”
嚴婆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沈大伯忙扶住她,又是拍胸口又是掐人中,總算讓她緩過神來。
她急忙撐起身子往盛竹那邊看。
盛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急切,轉身走了過來,笑瞇瞇道:“祖母,孫媳幸不辱命。他們同意四十九兩了,我替您砍下了一兩銀子,可以買好大一塊肉呢!”
嚴婆子白眼一翻,差點又暈了過去。
到了這會兒,她哪里還不明白,盛氏就是故意的,她見不得大房好,巴不得大房傾家蕩產,為二房那幾個狗崽子出氣。
她竟然在同一個坑里跌倒了兩次!
“你,你這個......”
“哎呀祖母,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幫了您就等于幫了我自己,您不用特意謝我。”
盛竹擺擺手,一副不敢居功的模樣。
嚴婆子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眼。
那邊刀疤臉嚷嚷起來:“喂,老太婆,要死也等會兒再死。我已經跟你家孫媳談妥了,四十九兩,趕緊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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