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閨

第五十一章 助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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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黃打起簾子,李恬剛跨進上房,只見洪姨娘一身明麗的寶藍衣裙,坐在正對著屋門的上首椅子上,見李恬進來,端坐不動,只帶著端莊矜持的笑容客氣道:“李五娘子來了,夫人微恙,驚動了大家,實在是惶恐的很。”

李恬頓住步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根本懶得跟她應付,只轉頭看著籐黃道:“剛在門口看到你們世子爺騎馬回來,大約牽掛著夫人的病,這么早就回來了。”籐黃臉色微怔,洪姨娘忙扶著椅子扶手,裊裊婷婷的站起來吩咐道:“籐黃好好侍候著,別怠慢了客人,失了侯府的體面。”說著,頭也不回的出門走了。

籐黃忙將簾子掀起條縫,直看著洪姨娘出了垂花門,才長長舒了口氣,轉頭看著李恬驚訝道:“世子爺回來了?我怎么沒看到?”

“誰知道回來沒有……”

“恬兒來了。”李恬話沒說完,俞瑤芳雙眼袖腫、面容憔悴的從東廂里間掀簾出來招呼道,李恬忙迎上去,俞瑤芳轉頭四下看了看問道:“你把她支走了?”

“嗯,她聽說你父親回來了,哪里還坐得住?夫人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剛睡著。”俞瑤芳眼淚‘嘩’的流下來,用帕子緊緊按著嘴,拼命壓著哽咽不敢放聲,李恬忙半扶半抱著她進到西廂,招手叫進籐黃吩咐道:“你到院門口守著去,洪姨娘再來,就說夫人睡著了,大娘子吩咐了,任誰也不準打擾,請她回去,青枝跟籐黃一起去。”籐黃眼里閃著亮光,急忙曲膝答應,和青枝急步匆匆往院門口過去。

俞瑤芳伏在炕上,滿腹悲痛又不敢放聲,只憋的一張臉通袖,聲噎氣短,哭不出說不出。

李恬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只等她悶聲哭的差不多了,才讓人端水進來,親自擰了帕子給她凈了面,又遞了杯溫水給她,見俞瑤芳稍稍平復了些,才低聲問道:“太醫怎么說?到底什么病?”

“就是肝氣郁結,結的年數久了,就這么天天生氣,一點點結在那里,那藥有什么用?胡太醫說了,若是能有什么舒心爽氣的事,這口氣能徹底透過來,這病也就好了,若還這么一天天往心里頭結悶氣,那藥吃了跟潑在石頭上有什么分別?!恬兒,阿娘這病就是氣的,就是她們氣的!”俞瑤芳恨的死死咬著嘴唇,袖著眼睛憤怒異常的狠砸著炕:“阿娘都快死了,阿爹一趟不來,她倒天天來,天天來,就那么花枝招展的,說話跟刀子一樣,連在這院里,她也跟女主人一樣指東呵西,我真想一刀劈了她!殺了她我償命!”

“瑤瑤,深吸氣,你得靜一靜,靜靜心聽我說。”李恬握住她的手勸道,俞瑤芳全身僵硬的呆了半晌,深吸長吐了十來口氣,才勉強平靜些,看著李恬流淚道:“阿恬,你最有主意,你幫幫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救我阿娘,只要我阿娘能好好的,做什么我都肯!”

“你別急,有法子,剛在路上,我已經想了個好法子了,可你得先靜下心,越是緊要時候,越要冷靜。”李恬緊握著俞瑤芳的手低聲道,俞瑤芳眼睛閃著期盼的亮光,不停的點頭道:“我靜了,我這就靜下來,你趕緊說!”

“先分輕重,眼下最要緊的,得先讓夫人能安安靜靜的養病,夫人的身體最要緊。”李恬低聲道,俞瑤芳連連點頭,李恬往四周劃了下手指道:“這府里不行,你得想法子讓夫人先搬出府,把夫人安頓好,護好夫人,咱們才能放手清理這府里的魑魅魍魎,再說,夫人太賢惠,不把她摘出去,你這邊下狠手,她那邊就開始賢惠,必定束的你動不得手腳,什么事也辦不成。”

俞瑤芳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定定的看著李恬,突然綻放出一絲滿含希望的笑容:“阿恬,你這幾句話,我心里……象是有底了,那先把我阿娘搬到舅舅家養病去?不行!回娘家養病,阿娘肯定不肯,阿爹和祖父也不會肯的,阿娘回娘家養病,他們的面子往哪兒擱?他們才不在乎阿娘是死是活!要不去城外?倒是有個莊子景色還好,只怕得修整了才能住人,要不先去住著,一邊住一邊修。”

“我記得夫人說過,很喜歡法云寺邊上的那間別院,就是給外婆送靈時咱們住過的那一處,要不就去那里吧,那里東西齊全方便,最要緊的是夫人喜歡那里,再說離法云寺、法云庵都近,清靜不說,還能聽聽經什么的,對夫人的病大有好處,夫人去哪里養病,這府里大約也沒人多關心。”

“好!那院子是你的?”

“是誰的你別管,只當是我的吧,你準備怎么說動你阿娘?”

“我想想,”俞瑤芳凝神想了半晌道:“我阿娘最疼我,我先跟她說,若是她一病不起,我怎么辦?讓她什么都別管,就單單為了我,也得養好病活著,我侍候她搬到城外靜心養病去,這個府里的事,我們不管了,這樣行不行?”

“行!”李恬干脆的答道:“你這么說,必定能勸動夫人搬到城外養病去,只是光夫人肯還不行,要搬出去養病,你祖父、你父親不點頭,雖說硬搬也能搬出去,可畢竟不好,再說對咱們后面的事不利,這兩處,你得先小打一仗,順便放幾步后手。”

“行!阿恬你快說!別說小打,就是大打我也不怕!我阿娘都病成這樣了,我誰也不怕!”俞瑤芳兩眼閃著準備戰斗的狠光,緊盯著李恬急切道,李恬暗舒了口氣,果然上陣父子兵,徐夫人一病不起,瑤瑤這戰斗熱情和戰斗力瞬間提升了無數檔次!李恬轉頭看了眼倚在門口的悅娘,悅娘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擺手示意她放心說。

李恬這才轉回頭,看著俞瑤芳低低道:“我先問你,這洪姨娘能囂張至此,她憑什么?”

“她生了兩個兒子,我阿娘只生了我一個,這是其一,”俞瑤芳曲起一根手指道:“其二,我阿爹糊涂慣著她。”李恬歪頭看著她,俞瑤芳停了停,見李恬一臉等著她再往下說的表情,想了片刻又曲了一根手指道:“還有三,陳夫人在背后挑唆,在府里處處給她撐腰長臉面。”俞瑤芳舉著三根手指,輕輕敲著額頭,仔細想了又想搖頭道:“我能想出來的,就這三條。”

“嗯,也夠了,頭一條二一條都先不提,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是這第三條,這位陳夫人,你這個繼祖母為什么要給她處處撐腰長臉?是陳夫人糊涂犯傻?”

“不可能,陳夫人那樣的,無利不起早,沒好處的事她從來不做。”俞瑤芳脫口說完,猛轉頭怔神的看著李恬,李恬輕輕撫掌道:“對呀,你這位繼祖母,出身商家,最擅算計損益得失,她難道覺得,交好一個清倌人出身的姨娘,比交好你阿娘的好處更多么?別忘了,你外家怎么說也算得上是滿門顯貴,可她偏偏和洪姨娘勾在一處,日日夜夜給你阿娘添氣添堵,她們想干什么?”

俞瑤芳眼里閃過絲明了,又仿佛還是糊涂,楞了半晌,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恬道:“洪姨娘難道?想扶正?失心瘋了?她一個賤籍之人,身契還在我阿娘手里收著呢,她想扶正?做黃粱美夢呢?!”

“怎么不能?前朝還有位汧國夫人呢!”李恬見俞瑤芳先盯著洪姨娘想事,也不著急,閑閑的答了句,俞瑤芳深吸了口氣,突然‘哈’的一聲,滿臉譏笑道:“是我傻了,竟從來沒往這上頭想過,怪不得呢,她最愛聽李娃傳,原來是這么個想頭,也不惦量惦量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她當是個妓女都能做夫人的,呸!”

“那陳夫人呢?她既然無利不起早,她想干什么?”李恬推了推俞瑤芳,俞瑤芳擰起眉頭看著李恬,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阿恬,我從來不會猜人家的壞心思,她還能做什么?這做人,都好好兒的不好么?”

“也不算壞心思,各為自己、為自己的子孫打算罷了,你們府上嫡出的,除了你父親,就是陳夫人生的那位三爺了,若是你父親寵妾滅妻,與你外家翻了臉,這清江侯府的世子只怕就得易人,一共兩個嫡子,你父親做不成世子,這清江侯府就是你三叔的了,你想想是不是這樣?至于洪姨娘,你還得再往深了想一想,你父親若是世子,往后承了清江侯爵位,她這正室之夢無論如何也做不成,你父親沒那個膽子敢扶正她,那可是削爵再加牢獄之災的大禍事,可若是你父親失了世子之位,反正也失德了,再扶正個賤籍姨娘也就那么回事了,若是這樣,兩人可就是各得其所了。”李恬垂著眼簾,將話說的極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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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