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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瑤芳半張著嘴,好半天才透過口氣,低低的驚叫道:“她們瘋了!俞家若是出了這樣的丑事,一族的名聲都完了!連這爵位都難保住,她們怎么光顧往好處想,怎么不想想這是多大的禍事?!”
“你冷靜些,這不過是我照她們的心思推想出來的,這些年你們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你都看在眼里,你回頭仔細想想,我這么推測有沒有道理,這跟行軍打仗一個理兒,咱們得先知道她們想干什么,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俞瑤芳怔呵呵、慢慢的一下下點著頭,點了好半天,突然抬手用力揉著太陽穴,直揉的半邊臉通袖,才又象哭又象笑道:“阿恬,除了你說的這個,我實在想不出她們還想干嘛,你這一說,我越想越象,越想越是這樣,她們怎么敢?真是聽書聽傻了?當話本里說的都是真的?”
“唉,那陳夫人出身商家,洪姨娘不過一個女伎,哪知道這世家大族的規矩講究,只當除掉你阿娘,就萬事如意、諸事遂心了,這事咱們先說到這里,不管她們是不是這么想的,咱們就先照著這個路子辦,反正后頭慢慢就能看出來了。咱們先議最要緊的,你勸動夫人,接下來這場小仗怎么打才好。”
“嗯,你剛才說還要布幾個后手,怎么打?怎么布?阿恬,你說,我怎么這么笨?一點主意也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人斗這個,我竟然什么都不會!”俞瑤芳情緒又激動起來,捂著臉咬著嘴唇淚流不止,李恬忙抱住她拍了拍寬慰道:“誰生下來就會這個?不都是逼出來的,若不是你和你阿娘被人逼進這生死之間,你怎么會想這些事呢?別哭了,你阿娘病著,你就得撐住,自己撐住,也要替你阿娘撐住。”
“嗯!”俞瑤芳用力抹了把眼淚,轉頭看著李恬道:“你放心,為了我阿娘,我什么事都敢做!”
“那好,你聽著,頭一條,你先得硬氣起來,這院子里別再讓洪姨娘進來,你阿娘不能再聽閑話,更不能多生閑氣,一會兒你阿娘醒了,你就去勸你阿娘出城靜養,然后趁你父親和祖父都不在家,趕緊去尋陳夫人,怎么可憐、怎么無助、怎么哀傷怎么哭,把你阿娘的病往最重里說,就說你阿娘說了,她自知這病沉疴難治,想到城外靜靜的聽經修行幾天,想安安靜靜的走,那些府務庶務,就煩勞陳夫人了,明天一大早,你再去尋你父親,一樣的哭,就假托是太醫的話好了,你阿娘的病須得到城外靜養,說你阿娘交待了,讓把府里的庶務府務交給洪姨娘打理,你父親必定點頭的,他不點頭,洪姨娘也會勸著他答應,若答應了,你立時就把管事嬤嬤們叫過去,把你阿娘要出城靜養,府里由洪姨娘主持中饋的話傳下去,記著,管事嬤嬤們來了,你就哭,哭的說不出話,讓你父親去說這話,可聽明白了?”
俞瑤芳聽的極專注,將李恬的話在腦子里轉了一遍,已經悟出點味兒來了:“讓我理一理……你的意思,陳夫人和洪姨娘必定都想管這府里的庶務府務,嗯,肯定是這樣,兩個人都死愛銀子,我今天先尋陳夫人,有這庶務府務誘著,她必定不會攔著我阿娘出城養病,再說我阿娘又病的這樣重,祖父萬事聽她調停,她點了頭,祖父這邊也就過了。”
李恬贊賞的笑著,連連點頭,俞瑤芳輕輕呼了口氣,接著道:“明天一早,也是一樣的誘餌放給洪姨娘,立時就把管事嬤嬤叫到洪姨娘那里,是要陳夫人覺得讓洪姨娘主持中饋是父親的意思?讓她們兩個爭去?”俞瑤芳看著李恬問道。
李恬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靠近俞瑤芳,細細給她分析道:“也是也不是,立時叫進管事們吩咐,是要坐實洪姨娘主持中饋的事,一定得讓洪姨娘出頭管府務,這一條最要緊!先讓你傳你阿娘的話,讓陳夫人主持中饋,是不落錯處,你想想,陳夫人是正經的清江侯夫人,你阿娘出城養病,按理只能是她主持中饋,若越過她直接交給洪姨娘,這就是你阿娘的錯處了,這錯處不能落下。不管做什么事,一個禮字,一個孝字不能錯,得先護好自己。
可若真讓陳夫人接手,她管府務庶務太名正言順了,與咱們后面的事不利,所以這主持中饋的事,又一定要推洪姨娘出來,這就要從人心上算計起,你想想,若她們真是我剛才說的那樣的心思,洪姨娘必定想接手府務,先實而后名么,陳夫人要的是你父親寵妾滅妻,那就斷不能攔下洪姨娘主持中饋這事,這是一層,還一層,洪姨娘若扶正,就得搬出清江侯府,那她這會兒得了持家的便利,要做什么?必定是想方設法往外搬銀子,可陳夫人呢?這府里往后就是她和她兒子的,必定要護著不讓人往外搬銀子,這么一來,一個人管著,一個人看著,就不會有大事,不然你阿娘半年幾個月病好了,回來對著一堆大窟窿,不又得頭痛?”
“阿恬,你太厲害了!你怎么能想這么多?!”俞瑤芳聽的心馳神搖,忍不住驚叫道,李恬瞪著她錯牙道:“若不是為了你,我能想這么多?你看看,頭發都熬白了!你還叫!”
“阿恬!”一句話說的俞瑤芳淚眼汪汪深情的看著李恬,直看的李恬寒毛豎起,忙重重拍了她一巴掌道:“我和你說的這么細,是讓你做事的時候心里有底,你是個聰明人,想明白了,也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嗯,讓我想想。”俞瑤芳斗志昂揚,咬著嘴唇仔細想了好大一會兒才笑道:“她想先實而后名,我就反著來,讓她這家管不好,嗯,我得見一見阿娘信得過的那些管事嬤嬤,還有姚嬤嬤,姚嬤嬤侍候我阿娘三十多年了,對我和我阿娘最忠心不過,一直氣我阿娘不硬氣。”
“對呀,你就舉著你阿娘的旗號,好好硬氣一回,這些人,就是你留在府里的后手,往后要想辦點什么事,可就要全憑她們里應外合了。”李恬舒了口氣道,俞瑤芳瞇著眼睛,端直的坐著呆了好半晌,轉頭看著李恬嘆息道:“阿恬,往常你說那些出了名的賢惠能干之人都能干而不賢惠,我還不信,現在看看我阿娘……我阿娘恪守女訓,從來沒有半絲偏頗過,你看看,竟落的這般下場,又有誰說她賢惠?倒是阿珂她娘,滿京城出了名的賢惠,人心不過如此!”
李恬輕快的彈了彈俞瑤芳的肩膀道:“該賢惠還是得賢惠,有個好名聲比什么都要緊,對了,這事別跟阿珂說了,她心思太單純,又愛興奮,這事要是讓她知道了,她指定興奮的上竄下跳掩飾不住,回頭傳出去,你一個云英未嫁的小娘子,使出這樣的手段,怕人家覺得你太厲害,沒人敢娶。”
“是咱們兩個!唉!我知道了,又要會持家,又要心思單純性情溫柔不能有手段,哈!”俞瑤芳仿佛真悟了,李恬探頭過去,幾乎貼到她臉上瞅著她道:“悟了是好事,不過可別悟的太過了。”
“你放心,還一件事請教你,那些管事嬤嬤,還有姚嬤嬤,要用也不能白用,必要先賞足銀子,這事我從來沒做過,你說,這一回一人賞多少銀子合適?多了倒不怕,就怕少了。”俞瑤芳認真而苦惱的問道,李恬抿嘴笑道:“姚嬤嬤這樣的,銀子倒在其次,要緊的是你信任她,你可以放些銀票子在她手里,由著她交接人使,至于旁的管事婆子,這一回非比尋常,先砸暈了再說,一人照兩年的月例賞,再許下愿,等你阿娘好了,還有更重的賞賜,反正統總也沒多少銀子,你和你阿娘又不缺錢。”
“好!那就這樣!明天一早辦妥這件事,旁的一概不管,我先一輛車把阿娘搬出城養病去,阿娘最最要緊,明兒一出府門,就讓藤黃給你遞信去。”俞瑤芳眉宇間隱隱閃著絲絲英氣,痛快的拍手道。
“嗯,等會兒我就讓人收拾打掃那座別院去。你和你阿娘不必多收拾東西,不收拾最好,反正,用什么你就回來拿,多少便宜。”李恬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告辭道:“我就不進去煩擾夫人了,你也要忙起來了,這就告辭,若有什么事,趕緊打發人過去尋我,我就等著聽你差遣,明天若來得及,我再去別院看你。”
俞瑤芳答應一聲,剛將李恬送出垂花門,就被李恬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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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