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意抬眼已望見緊隨后面趕過來的聞雪意和鐘吉芳兩人,她的眼神收回,落在紅衣女子的身上,這應該是傳言中何家受長輩們寵愛的四小姐,只有她才會這般說話行事豪氣無顧忌,只管自已舒暢如意。徐家與何家是兒女親家,聞春意了然她開口的動機。
聞春意打量一眼她身邊伴著的徐家大房的二小姐,望見她眼里掩藏不住的得意神情,而她身邊的女子,分明都是一臉興奮看好戲的表情,一個個緊張的等著捉住機會表現一番。她們有心,而聞春意卻無意,她只是木然的移開眼神。這些女子,一個個都是各府的天之驕女,心里自有各自的成算。她們在眾人面前,為了各府的名聲,她們都有責任,借著各種機會出頭來,表現她們出類拔萃的一面。
何四小姐和她們都可以在眾人面前恣意張揚著她們的美麗優秀,聞春意卻不想做那樣一塊隨意墊腳石。聞春意從來都明白,她各方面資質平平,注定她只能泯然眾人中,才能過上悠然自在的生活。聞春意沖著行過來的人,默然一一行過禮后,在她們不解的眼神中,往她們的身后走去。聞雪意和鐘吉芳抬眼瞧見那一群人,兩人加快了腳步行了過來。有徐府人在的地方,這些女子為了親近好友,都不會在言語上面,輕易地放過聞春意。
這一年將要過去,聞春意的氣質更加的偏向清冷。那些女子靜待聞春意發作出來,誰知她默然以待。她剛剛的表現,仿佛許久之前,那場當著眾人面前突然發作,是人們記憶里的一種幻覺。聞雪意和鐘吉芳相視笑了起來,聞春意的表現正好她們猜想一般沉穩。聞春意行至她們兩人面前,瞧見她們兩人眼里的笑意。這兩人眼里對她贊賞的得意神情,如果能夠收斂一些,她們的人際關系一定要比現在好。
何家四小姐惱怒的紅了臉,她原本是想給聞春意沒臉,誰知那人的反應會這么的快,她們行了過來,她剛開口說話,那人就跟著站起來行禮,行過禮,便靜默的退開去。何四小姐平日里,依仗著家人的寵愛,她又是直爽好親近的性子,在親戚們的府上,很是受姐妹們的歡迎,她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怠慢。徐二小姐輕輕牽起她的手,體貼的安撫她說:“四妹妹,十八一向都是這般的待人沒有禮貌,我們用不著跟她去生這種閑氣。”
何四小姐深吸一口氣,滿臉同情神se瞧著徐二小姐說:“我少來聞府,與聞家姐妹打交道少,受一次兩次冷遇,沒有多大的關系。只是你們常來聞府,難為你們一直要容忍著十八小姐這種別扭的性情。”何四小姐身邊的小姐們,悄然的退開一步,聞府的十八姐在府里不受長輩們喜愛,也不是各府的人,都可以輕易的在人前去打她臉。聞府這一代的兄弟,都非常的親近四房的大小姐,而大小姐一直表現得非常疼愛弟妹們。
各府常有來往,家里兄弟姐妹的情況,大家都比外面的人,了解得深。徐府這一代的男子們,品性高潔表現得如同陽春白雪一般,待人待物隱隱約約表現得清高一些,家中古物書畫氣息濃厚。徐府的男子們,聽上去個個都不錯,家中富足有余糧,供他們行事各種的文雅游戲。何家的門第不高,家里男子個個都擅長經營之道,各房的家產富裕。何四小姐身為交小姐,在家里聽的傳聞,都是一些能聽進她耳朵里的話。
何徐兩家聯姻之后,兩家來往頻繁了一些。何四小姐跟著徐家小姐出席各府上的宴會,見識了一些場面,知道最不受眾人看好的人,是聞府的十八小姐。在何四小姐的眼里,聞十八小姐就是她登高時,能隨意拿來使用的梯子。徐二小姐聽何四小姐的話,眼神yin了yin,想到何四小姐的大方,她立時笑起來說:“她比我們年紀小,兩家又是親戚。明知她是這樣的性情,都不得不容忍她幾分。”
何四小姐聽著徐二小姐的話,她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下,低聲說:“徐家姐姐,你們個個都有大家風范,只有那個十八小姐,瞧著就是一臉的小家子氣。”徐二小姐笑了起來,又見身邊人各自說著話,她貼近何四小姐的耳朵邊,低聲說:“我三房的二哥,兩年前,曾經這樣的說。他那時年紀太小,為人太過坦承,被家里長輩們罵了。”徐二小姐眼里閃過種種神采,都被何四小姐漠視過去,她只記得偶見過那位翩翩少年,那面上淡淡的笑容。
一年四季,少男少女春心萌動時,是白雪都無法擋住的春意蕩漾。何四小姐羞紅了一張小臉,徐二小姐笑逐顏開過后,她的眉間起了輕愁,她們這些姐妹的嫁事,難過上一代的姑姑們。山上的男子們談笑著下山,山腳下的女子笑嘻嘻的候在偏處,各家都有兄弟在當中,她們是在迎接自家的兄弟。聞春意暗暗順著聞雪意的眼光望過去,竟然望到遠處山上的一叢梅花。鐘吉芳笑著說:“今年你們府上的梅花開得早,大家能早早得賞花。”
聞春意轉頭望見聞雪意眼里燦然笑意,聽她笑著說:“今年花開得早,雪下得薄,等到大雪天,怕是要去城外賞花才行。”聞春意輕舒一口氣,她退到聞雪意的身后,由著她們兩人跟下山的男子們打著招呼。山腳下,擠不了這么多的人,年紀小的男子,他們不耐煩跟一群女孩子嘀咕不休,帶頭往路上跑去。立時,一團亂起來,大家緊跟著追了上去。聞雪意和鐘吉芳見狀輕笑起來,聞春意這時已跑去看鐘池春和聞秀峻在樹下挖坑。
冬天的地,冷硬的難以挖開,兩個小人挖斷了好幾根樹枝,都只挖出一個淺淺的坑。聞雪意和鐘吉芳過來,把他們三人帶離開去。她們對鐘池春和聞秀峻每相遇必到樹下挖寶的事情,已經見慣不怪了。聞春意有時想不明白,鐘池春是從那處得知,寶都藏在樹下面的事。聽說,他去每個府上,都會和別人家的孩子一塊去樹底挖上幾挖。鐘家三房的小少爺,有這樣一個毛病,大家還稱贊是雅趣。
聞春意從來就明白,‘公平’兩字只不過是嘴上說說的話,能夠維持面上的公平,已經算是相當不錯。聞雪意和鐘吉芳兩人行在半路,就被長輩們拉著去說話,聞春意陪著鐘池春和聞秀峻三人落在后面。這樣的場合,今日金氏卻沒有出來待客,她說是傷了風。可是聞春意瞧著聞朝青和金氏臉上的神情,還有聞雪意臉上的喜悅,覺得那只是面上的借口,只怕是她又要添弟妹了。
在大廳口,鐘池春和聞秀峻兩人被鐘家少爺們留下來在院子里說話,聞春意往廳里面走去。大廳主位上,聞老夫人發上簡單裝點鑲珠寶寶塔形金簪,穿著錦繡紫se圓周領子的袍子,領子周圍用福壽珠子裝點一圉,她笑著盈然端坐著,一派世家老夫人的風范。聞素意笑著陪坐在下方,聞福意陪坐在一側說,徐家的小姐們團團的圍著她。聞春意上前行禮,聞老夫人淡淡的點頭后,她便退到一邊去。
聞大夫人坐在另一處,正跟著各府的夫人們主話話,聞大少奶奶候在她的身側。聞大夫人笑著跟聞大少奶奶說了一聲,她笑著走過來招呼聞春意:“十八妹妹,你大伯母尋你過去說話。”聞春意從來不反感大房的人,她覺得幸虧有這樣的大伯父大伯母,四房在聞府的日子,才沒有那樣的難過。聞春意跟在聞大少奶奶的身側,由著她幫著扶正頭上兩個小團包包,聽她笑著說:“十八妹妹,你年紀小,可以跟府里姐妹們多走動一些。”
聞春意感受到她的友善,抬頭望著她說:“大嫂,明年侄兒出生,我不會做小衣裳,我只跟母親學會打平安結,我給大侄兒打上幾樣吉星高照的平安結,可好?”聞大少奶奶聽她的話,仔細的瞧著她的眼里神情,她心里軟和起來,點頭說:“好。”她自從有了身孕以后,府里妹妹們都借著這個名義,給她送來許多的東西。聞雪意給她送來十張帕子,棉質布花樣素雅簡單,很是合了聞大少奶奶的心意。
聞大少奶奶沒有想過會聽到聞春意這句話,這個妹妹是家里最不合群的妹妹,平時也從來不湊過來說話親近。瞧著她不說話,她只要一說話,冷不防就會刺得人骨頭都跟著痛。聞大少奶奶是有了孩子之后,見到聞春意常常獨來獨往,心下就有些痛惜起來。聞春意行到聞大夫人的面前,聞大夫人笑著問:“十八,你出來時,你母親的身子可好了一些?”聞春意行禮后,大方的說:“多謝大伯母問候,我出來時,母親說再休息一會就會好起來。”
聞大夫人眉眼動了動,笑著說:“那你跟你母親說,我晚餐前,去瞧瞧她。”聞大夫人在人前表現出親近四房,沒有任何避諱聞老夫人和眾人的眼光。聞春意詫異之外,依舊是微微笑著行禮點頭,她暗忖著聞朝青四房大約做了讓大房格外滿意的事情。聞老夫人的眼光淡淡的掃過來,見到聞春意退下去,她眉眼動了動,問身后的仆fu:“老四家的不舒服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