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邵毅盛情招待的一行人去往戶部交差,雖然說不上個個精神奕奕,可一路上的風霜疲倦,也減緩了很多。
負責建陽郡巡查的主事名叫魏昌平,他把建陽巡視的卷宗交到戶部,便前往委派差事的戶部侍郎柴茂處請見。
這位柴茂正是成郡王曾提到過、打算讓他著手把魏昌平搞掉的人。
柴茂是個面容白皙、身形微胖的中年人,聽得魏昌平一行人請見,連忙招呼人進來。
他已經得到成郡王的傳話,可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所以他并沒有對魏昌平幾人發難,反而耐心問詢了建陽郡的賦稅、秋季收成、以及商貿情況。
聽得魏昌平大概把事情說一遍,柴茂很是把一行人鼓勵一番,稱贊魏昌平能替朝廷國庫著想,及時發現并制止了東南各州郡阻礙商貿通行的弊政。
魏昌平是喜滋滋的從侍郎大人的辦公間出來的。
他本來是卻不過丁博昌的人情和那件琉璃擺件的情分,幫平陽郡的玻璃作坊說幾句話。沒想到,能得到上官如此贊賞,由不得他不高興。
幾人走出戶部衙署,魏昌平大力拍了拍丁博昌的肩膀,說道:“咱們這趟差事辦的不錯,其中就有你的功勞。好好做事,以后大有前途。”
丁博昌則連稱不敢當,對著魏昌平和另外三人團團拱手,“各位大人都是下官的前輩,幾位大人一心替朝廷著想,才能得到柴大人贊許。下官這一趟,卻是跟著各位大人長見識了,該是下官感謝您幾位前輩才對。”
丁家小子這么知情識趣,大家當然聽得受用。相互吹捧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分手,各自回家。
丁博昌回到家,其父詹事府詹事丁世和剛散衙回來。
拜見過父親和嫡母,把帶給家里的禮物留下,丁博昌便告退出來。
再去看過姨娘,招呼小廝拿來特意給生母帶的幾樣吃食和布料,又陪著說了會兒話,就退出后院。
他也不在家中呆著,換了衣服,應邵毅等人之邀,前往聚仙閣酒樓,參加幾個狐朋狗友給他準備的接風宴。
大冷的天,丁博昌也不再騎馬,只舒服的坐在一輛馬車里,往約定的酒樓趕過去。
按說離家這么多天,回來之后,應該先留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飯,說說外面的見聞和差事辦的怎樣。
只不過他是家中庶子,自小就在家里沒什么存在感,也就是和邵毅等人混在一起,在京城中才有了響當當的名聲。
只不過這響當當的名聲,更是讓父母兄弟不快就是了。
只是,在他和邵毅等人混跡一處之后,父母兄弟對他的態度已經不重要了。
就算他們瞧不上他這個庶子,卻不敢把他怎樣。甚至,都不會在他面前擺架子,否則,一個不樂意,被邵毅帶著人找茬兒打上一架。
那就是沒地兒說理、打了也白打的結果,完全的得不償失。
二十歲以前的日子就那么稀里糊涂、囂張跋扈的過去了,他自己都沒想過以后要怎樣。
卻沒想到,邵毅居然在兵馬司入職了。
領頭的人都一點兒不講究,在兵馬司那種不入流的地方當了個從八品的小頭目,他們這些人還除了跟著洗心革面,還能有什么選擇?
一時間,這些人各自找府上家主,表示要改邪歸正、痛改前非。
于是,京城官宦子弟的圈子很是清爽起來。
有些面子的展七和程又廷等人選擇的余地大些,去了光鮮些的地方入職。而他和張永昌就進了戶部,從小文吏開始做起。
丁博昌經常暗自思量,其實,這才是他們最應該走的路。
在年少之時,有幸遇到邵毅這個被摒棄于皇家宗室的外室子,這么多年的鮮衣怒馬、橫行街市。
待到成年,又跟著邵毅的腳步走入正軌,今后在仕途上兢兢業業當差。他相信,以他們這幾個人的能力,只要把精力用在正途,總能做出個樣子來的。
酒樓的伙計已經得了吩咐,見到丁博昌和小廝進門,連忙迎上來,帶著他展七幾人所在的雅間兒。
丁博昌一推開門,原本還算安靜的房間,忽然間響起一片轟然呼叫。
性格最好的張永昌,這次笑得也是開心。
他和喬啟雄兩人對擊一掌,笑著沖其他幾人連連勾手:“來來來,哥幾個,愿賭服輸,拿銀子吧。博昌是右腳先進的門。”
丁博昌一聽,臉立時就黑了幾分。
這幾個貨色在拿他打賭,賭他進門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
這得是多無聊,才能干出這種勾當?
然后,他這個不無聊的,把領路的伙計關在門外,大步走過去,坐在給他空下來的椅子上,不樂意道:“用小爺我打賭,總要分我幾個銀子的。賭的多大彩頭?我和你們說啊,你們得算我一份。”
首先不干的是喬其雄:“憑什么啊?你這一趟去建陽,一路好吃好喝,又有地方上的人伺候著,還有額外的銀子賺。我們還沒和你清算,你倒來分我銀子,哪有這種道理?”
張永昌也是一臉的不屑:“瞧瞧你那點出息,我們不過在這里閑的無聊,找點事兒做。每人才出十兩銀子。這點東西你也好意思來分。”
“才十兩銀子?”丁博昌差點笑出來,“我進門就聽你們喊那么大聲,結果才賭十兩銀子,瞧瞧你們那點出息。”
展七掂著裝了十兩碎銀的錢袋,斜著丁博昌,挑事道:“你們聽聽他這口氣,想我在家里,一個月也只有十兩銀子的月錢。這可是我一個月的花銷,在他嘴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他這一趟一定發財了吧?不成,說什么也得讓他出出血。”
口水官司立即就打了起來,最后還是丁博昌人單力孤:“滾,小爺我和你們沒有共同語言。”
說著,他看向一旁笑瞇瞇、一直沒說話的吃瓜群眾,“承安,你這哪里是替我接風,這分明就是龍潭虎穴吧?兄弟我可是大冬天、一路風塵仆仆剛回來,這么不厚道嗎?”
邵毅攤手:“我倒是想幫你說話,只是我也是輸了銀子的。你說你剛才要是先邁的左腳,咱們兄弟誰和誰,我就把我那一份分給你,可誰讓你偏偏邁了右腳呢?”
眾人哄笑,丁博昌剛送進嘴里的茶差點噴了。
這也能怪他?還講不講道理了?
怎奈這幫損友就是以不講道理聞名的。
丁博昌抹了抹嘴上的茶漬,說道:“行了行了,我可是把你們當兄弟,給你們帶了土儀特產的,花了我不少銀子。我這里還等著吃飯呢,咱們兄弟一場,我就不計較你們拿我打賭的事兒了。”
這還差不多,見一向不饒人的丁博昌認慫,眾人舒坦多了。
展七搭著他的肩膀,問道:“咱們誰和誰啊?你那個土儀在哪兒呢?”
話已經說出來,見眾人看他的眼神不對,才忙著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給咱們說說建陽的事情唄,難道你們去之前,平陽郡的玻璃真的一塊都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