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汶池都替秦川感到尷尬,秦川卻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徑直繞過那個女人,邁開長腿走回自己辦公桌坐了下來,看向女人的眼神嚴肅且毫不客氣。
“這里是專案大隊,普通人被叫來這里通常只有兩個原因:一、你殺了人;二、你家里死了人。你是沒有聽清電話,還是對過世的親人沒有正常人類的感情?”
秦川平日里雖然話少,但并不傲慢。對待嫌疑人以外的人通常都很有禮數,姜汶池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人這么刻薄。
但詭異地,姜汶池反而覺得這樣的他格外帥氣,懟人的話讓人聽了神清氣爽。
女人臉上的表情隨著秦川的話瞬息萬變,輕佻和俗媚一息間收起,臉上的肌肉因緊張而顫抖,厚重的粉底被卡出了碎裂的紋路,顯出幾分凄涼。
“死了?誰死了?……小櫻?不可能是小櫻!小櫻怎么會死了?!”
女人的聲音嘶啞破碎,像是被奪了巢的烏鴉在悲鳴。
秦川看了一眼姜汶池,姜汶池會意上前。
“女士,很遺憾的通知您,卓櫻于今天下午兩點,在匯影藝術教育中心一樓的衛生間身亡。初步懷疑死因是自殘后意外跌倒引起的心源性猝死。但因現場有第二人在場,不排除受到侵害后過激反抗引起死亡的可能性。目前案件正在調查中,希望您能積極配合警方,盡快查明卓櫻死亡的真相。”
“你說什么?自殘?小櫻怎么會自殘!什么第二人在場?是誰?一定是有人要害她!一定是!小櫻那么漂亮那么聽話,她怎么可能會自殘?!一定是有人要害她!”
女人似乎是遭受巨大的打擊后情緒不受控制的爆發,撲上來抓著姜汶池的胳膊大聲嚷嚷起來,長長的美甲死死嵌進姜汶池手臂的皮肉里,很快就滲出了血。
秦川立刻起身,但李翊然和張軒先一步沖了進來,二人反應迅速,一左一右將女人架了起來。
女人在半空中猶自掙扎著:“小櫻不可能自殘!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害她!”
“秦隊,我們帶她去會議室冷靜一下。”
張軒說著,和李翊然一起將女人架了出去。
姜汶池看著女人消失在辦公室門口,忽然覺得手臂上一涼,低頭看見秦川不知從哪拿出一根碘伏棉簽,正小心地給她處理著傷口。
姜汶池驚訝地:“秦隊你是機器貓嗎?這棉簽從哪變出來的?”
“抽屜里常年備著的。”
姜汶池暗自咂舌,這么細致體貼又霸氣的男人,吳萋萋怎么就看不上呢?
要不,想個辦法幫幫秦川?
“秦隊,肖隊那邊已經把趙元仲的手機破解了。”
曹天元的聲音打斷了姜汶池的天馬行空。
秦川將用完的棉簽丟進垃圾桶,接過曹天元遞過來的手機。
曹天元看了一眼姜汶池:“咋在辦公室還能掛彩呢?”
被受害人家屬撓出了彩,說出來多少有點尷尬,姜汶池不想再被曹天元當面吐槽,立刻轉移話題:“曹哥,肖隊那邊案發現場的復原做出來了嗎?”
曹天元拿出一個U盤插在電腦上,一邊操作電腦打開視頻一邊說:“我正要跟你們說,現場的場景復原也做出來了,跟伱們在現場分析的基本一致。但是通過腳印分析,趙元仲進入衛生間的時間早于卓櫻。”
曹天元說著,指著3D模擬動畫視頻上的男人,“這個是趙元仲的行動軌跡。他先進入衛生間,上了廁所,走到門口停留了一下,又拐了回去。之后他在洗手臺附近停留,過了兩分鐘,卓櫻才走了進來。”
“也就是說,他是在等著卓櫻來?”
姜汶池說著,看向秦川。
秦川將趙元仲的手機放在桌上:“看看他的手機就知道了。”
曹天元皺眉:“但是我剛才已經檢查過,他所有的社交軟件和通話記錄,都沒有跟卓櫻聯絡的痕跡。”
“社交軟件沒有,其他有對話功能的軟件呢?”
姜汶池說完,曹天元眼睛一亮,立刻陸續點開了趙元仲手機上所有有對話功能的軟件,最后在一個語言學習類軟件的小組學習打卡對話里,找到了趙元仲和卓櫻的聊天記錄。
“可真行啊。不愧是老師,別人誰能想到用這個騷擾女孩子啊!”
曹天元看著滿屏幕不堪入目的聊天記錄,震驚又氣憤。
而對話的最后一條,是卓櫻主動發給趙元仲的:“主人,你能在衛生間等我一下嘛?”
這一條的上面,是趙元仲發給卓櫻的一個視頻。曹天元點開后,姜汶池看了一眼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那是趙元仲拍攝的自己小便的過程。
“操!什么變態男人!自己撒尿也要發給女學生看!”
姜汶池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只覺得眼睛都被污染了。
同為男人的秦川和曹天元沉默了,盡管心中的臟話也滿的要溢出來了,但是礙于姜汶池在這里,只能尷尬地咽了回去。
“這種男人,我們男人也覺得很惡心。”
曹天元沒忍住,找補了一句。心里罵了趙元仲一萬遍給男人抹黑。
“嗯,對。”
秦川突兀地表了態,曹天元納悶地看過去,秦川卻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繼續一臉淡定地往上翻聊天記錄。
這個趙元仲應該沒有清理聊天記錄的習慣,這個聊天記錄最早可以翻到一年半以前。
看兩人的對話,一年半以前還是正常的師生關系。趙元仲以關心卓櫻的藝考成績為由,提出單獨為卓櫻輔導。天真的卓櫻十分開心的答應了。
但單獨輔導一個月后,卓櫻和趙元仲的對話方式就慢慢發生了變化。趙元仲越來越肆無忌憚,言語極盡污穢下流之能事。
卓櫻起初還表達過不適和拒絕,但是漸漸變得越發順從,對趙元仲一切無恥的要求都不再拒絕,稱呼也從趙老師變成了主人。
姜汶池看著看著,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最初的憤怒變成了深深地無力和絕望,倒在血泊中的卓櫻那張年輕凄美的面龐反復浮現在她的眼前,淚水不知何時模糊了她的眼睛,心口一陣陣地悶痛。
想起方才那個痛苦嘶喊的女人,姜汶池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抓痕,忽然理解了她得知卓櫻死亡的瞬間無法宣泄的痛苦,理解了那種想要為了卓櫻撕碎一切的絕望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