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罵完,葛賢擰身一轉,生生將那約莫一頭水牛大的玉豬龍掀翻在地。
也不管這古董變成的精怪如何臟污,掄起拳頭就開始猛砸。
拳鋒之重,整個亂葬崗都在震顫。
既蠢又兇殘的玉豬龍原本想著噴吐劇毒尸氣熏開葛賢,又或者以玉肉龍尾將之卷住。
可這些手段還未出,就被那一記記重拳砸懵。
雖說都是龍屬,但葛賢可是修煉化龍篇,且成功熬過九重的正經修士。
只要是還在“入道境”且并不圓滿的龍屬精怪、妖魔,在他手里都討不到便宜。
于是乎,除了一開始的偷襲沖撞,讓玉豬龍占了點先機,后面它連掙扎一下都做不到,在嘭嘭嘭悶響中,漸漸連嘶吼都發不出來,尸氣翻涌,它甚至開始顯出原形。
嘭!
最后一聲悶響過后,灰白尸光閃爍,一枚巴掌大,油膩且惡臭不堪的玉豬龍,落入葛賢手中。
仔細觀瞧,葛賢也不得不承認,此物臭歸臭,的確是好物件。
若不是已浸滿尸液,且內里還藏著一頭龍屬精怪,拿出去售賣的話,少不得千兩銀子起,真寶貨也。
當然,真正令葛賢在意的是那龍屬精怪。
暫時被他砸散,但只要再等待數個時辰,仍舊可化生出來,玉豬龍不碎,它就不死。
葛賢并未第一時間發動采補掠奪,而是思量道:
“從我先前經驗來看,采補成精的奇物,所得乃是奇物本身異力。”
“若采補妖魔本身,該是直接獲得血脈妖炁。”
“這玉豬龍實則屬奇物,應是擁有食尸、化龍等異力。”
“我若采補,可否在過程中進行挑選,只取化龍之力而自棄食尸之力?”
這問題剛出,很快在葛賢那自我感知中得了答案。
可以!
自問自答,很是玄異。
但畢竟是己身天賦,且還是讓倀鬼大將、一眾邪修皆無比看重的稀罕天賦,葛賢自覺可信賴。
而且即便真將“食尸”、“養尸”之類的異力也一并掠奪了過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十幾二十個時辰內必會消散,留存的一點點他日后不啟用就是,惡心不著他。
念頭落定,葛賢立時動手。
先發起魅惑天賦,果見那滑膩到隨時要漏去地面的奇物玉豬龍突兀死死黏在葛賢掌心,內里生出吸扯之力。
不待它得逞,比之洶涌澎湃何止百倍的吞吸之力誕生。
原本還玉光照人的奇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且開始變得灰白斑駁……這過程中,正凝神感知的葛賢,果然察覺總共有兩種幾乎是糾纏在一起的炁光正要涌入他體內,一灰一紅,前者引動尸液,后者閃爍龍相。
葛賢見機動念,直接將灰色炁光拒之門外。
下一刻!
奇妙變化當場發生。
葛賢先是察覺體內多出一團火紅妖炁,來不及感應,這妖炁也來不及消散那么一丁點,即刻就被體內自行運轉的化龍篇吞了去。
“果然可以!”
“湊齊條件可修煉之后,再采補來的同源道炁,可算作是丹藥一類的補給,不會再消散,只會被我煉化。”
“捷徑,這才是真正的大道捷徑。”
葛賢心頭歡喜驚呼時。
他體表頓時生出龍鱗,仍舊是黑金之色,卻分明泛起了玉石般的光澤,非但增添了神秘氣息,更有極實用的異力妖術誕生,便是隨著玉光閃爍,他那半龍半人的身軀開始隱匿消失,只在大動作時,隱約可見。
“力量暴漲一成!”
“龍鱗蛻變,更加堅硬,且獲得了一種類似隱身般的異力。”
感應出這些,葛賢興奮不已,
試想一下,以他如今化龍后的戰力,若能悄然接近某個目標,再發起突襲,成功率將如何?
這等妖術在“玉豬龍”手中堪稱暴殄天物,在他葛貨郎手里,卻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的上佳技能。
欣喜完,葛賢又似有所覺看向地面本該粉碎的古董寶貨。
“咦!”
發出驚咦聲的同時,葛貨郎撕扯下一塊碎布,將那塊又變了模樣,猩黃惡臭,粘膩血腥,仿佛是剛剛從尸液浸泡中取出來的玉豬龍包起。
隔著布帛,葛賢依舊感知出了此物生了何種變化,如今又有何種異力。
“因化龍異力被我掠奪吞噬,玉中精怪已死。”
“但我將那食尸、養尸之炁驅趕回玉中,是以奇物本身未毀,反而變成了一種能用來養尸的寶物?說是魔物也可。”
明悟這些后,按說以葛賢原有的念頭,他該將手中玉豬龍毀去才是。
但莫名的,他并未這般做,而是想要收容起來。
此念一生!
葛賢立時有察覺,旋即露出一道苦笑來,之前模糊的猜測終得驗證。
“要遭!”
“我果然也染了惡癖,還真就是收集癖,且針對的乃是奇物。”
“若只是尋常稀罕古董,縱然價值連城也無興趣。”
“可若是奇物,我很難舍棄。”
嘀咕這些時。
葛賢面色肅然,同時回憶著目前所知關于惡癖的一切。
若只是一樁收集癖,藏寶癖之類。
雖有些古怪,但葛賢可以忍受。
可若是他這等天賦也無法豁免,非要如此世異化、非人的修士那樣,承受一樁樁恐怖惡癖,那他便又要重新謀劃修行路徑了。
好在,只數息時間。
當葛賢將自己從洪不義、眾多邪修以及二倀鬼還有那安樂子神日志內所得一切信息,相互印證過后。
他心頭稍稍放松,面上和眸中則浮現出明悟之色來。
葛賢自覺又窺見了一樁修行之秘,猜測道:
“此世修行,道炁入體,超凡脫俗……等等過程,像極了種族改造。”
“由人變成各種非人時,各種無法遏制的惡癖也就誕生了。”
“入道越深,改造越徹底,惡癖也就越多,越恐怖驚悚。”
“且幾乎所有修士,哪怕是初次入道,都不會只生一種惡癖,洪不義那等弱者都有好幾種,陸化龍也至少是四種以上。”
“我之所以只有一種,且很輕微。”
“原因恐怕是因為這些道炁被我所鎮壓,非但不是永久性改造,且也算不得是它們改造我,而是我采補了它們,御使著它們。”
隨著這些念頭閃爍,葛賢愈加安心。
腦海中,甚至已想到了驗證之法:繼續采補掠奪更多“化龍道炁”,無限接近筑基,甚至擁有筑基境的道行,屆時看惡癖增加的程度,若只是輕微增加,則他的猜測正確……若是暴漲,且又生出別的惡癖來,那葛賢又需謹慎處置了。
事關性命,葛賢不打算再耽擱。
將那玉豬龍與貨郎擔,一同藏入亂葬崗古墓深處。
他自己則運起神通,朝著下一個地界掠去。
……
不久后,錢塘江北岸鳳凰山深處。
隨著山風吹拂,頓時有一股陰冷腥臊臭氣彌漫開來,氣味之源,赫然是一頭約莫一丈余,通體漆黑,前半截已龍化,后半截則仍是蜈蚣之軀的妖魔,其一雙慘綠眸子中,竟然有種近乎人類的感情色彩。
似是一種孩童似的天真,混雜著妖魔天生的嗜血冰冷。
而此刻,它口中竟叼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窸窸窣窣爬行著,眨眼間就跨越半山,進入一處懸崖秘洞中。
洞中各處,可見尸骸。
頭發鋪陳地面,枯齒好似碎石。
最深處,以稻草、人類衣物堆成的溫暖巢穴上,赫然躺著一個已然妖化的詭異老者。
除卻那滿是老年斑,丑陋不堪的蒼老頭顱外,脖頸以下皆為蜈蚣身子。
此刻,這老人瞪著爬過來的“蜈龍”,眸中神色也極復雜,慈愛、怨恨、不甘盡皆有之。
他以含糊不清的人類語言,呢喃道:
“乖兒,我的乖兒。”
“為什么不早點遇到你,我借你的蜈珠入道了,可是我老了,太老了,來不及了啊。”
“不,是我太仁慈了,若我能一開始就能抓來足夠的人類喂你,你豈不是可以早點孕育出蜈珠來……我恨啊,我不甘心啊。”
老人初始還只是呢喃。
后來,已是嘶吼。
那明顯尚處于幼年期的蜈龍,被自己突然癲狂的父親嚇了一跳。
但很快又適應,旋即又親昵的爬過去,將嘴里叼著的襁褓嬰兒獻上。
下一息,這妖魔竟也口吐人言,模糊不清,磕磕絆絆道:
“爹……爹爹……別生氣。”
“是你最愛的……孩兒……去山下偷來的……快吃。”
當這一幕出現。
秘洞陰影處,倏忽有玉光閃爍,卻是葛賢再也無法忍受。
無需任何人講解,他已能猜測出此間發生了什么。
“真孽畜!”
“這老鰥夫以人族來喂食蜈龍,事敗后逃入鳳凰山還不夠,還繼續喂食,自己年老體衰干不動,就教蜈龍自己去狩獵。”
“還借用其體內蜈珠,令自己化妖入道,延長了不知多久的壽命,且這老畜生入道后最喜歡吃的食物,竟然是人族嬰兒。”
“何為滅絕人性?這就是。”
葛賢顯出龍身時,那蜈龍和老鰥夫都有察覺,齊齊看過來。
老鰥夫初始先是驚恐,可發現不速之客竟是一頭半龍半人的存在后,不知他是昏了頭還是心智混亂,竟然面露欣喜之色,對著葛賢喊道:
“龍族?來者可是真正修煉龍族秘法的得道真修?”
“老朽……老朽愿意將我這乖兒獻上,只求前輩授予真法,令老朽也可長生久視。”
“求求前輩了!”
“乖兒,快,快給前輩磕頭。”
嘶喊著時,這老鰥夫竟然強壓著蜈龍頭顱,要他跟著自己一起磕頭。
這畫面,直令葛賢也不由身形一滯,心頭只覺驚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