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仙之主

第二十九章 貨郎揚名,上線皆來

次日,槐花老巷,葛家院。

少年貨郎依舊盤坐床榻,研讀著種瓜妙術以及安樂子神日志,但也分出一點心神,去感知整個錢塘縣的模糊動靜。

因昨日那驚天變故,不需要太細致他就能曉得如今這縣內縣外是什么狀況。

大變樣!

無比熱鬧的大變樣。

先說縣外,那些個荒郊野地,幽谷秘林,原本都藏著許多不入流精怪,食人妖鬼等等,如今都被那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詭武修士掃了個干干凈凈。

他們倒不都是刻意如此,有些如少林、武當之類的正道門派是故意,但更多的是因為來的人太多了,總有些手癢的。

這倒是造福了那些飽受侵擾的野鄉小鎮,至少有一段時間可得安寧。

越靠近夕照山越安全,天南海北趕來的各種詭武修士,都是奔著這山,以及那山上的一個門派而來。

再說縣城內,如今葛賢雖在屋中,但只要一開啟己身感知,顱腦立時就要轟鳴。

大量各式各樣,強弱不一的“炁機”不斷閃爍著,讓葛賢不得不將感知范圍縮小至自家小院周遭,免得時時刻刻都要遭受轟鳴。

一日,僅僅就只是一日時間,錢塘縣地界已成了大原朝焦點所在。

消息能傳播這般快,許是因為整個詭武修士界都不惜動用一些代價昂貴的特殊手段進行傳訊,又或是旁的神秘未知原因。

聽說甚至有西域地區的詭武門派天山派、白駝山之類,也往錢塘來。

顯而易見,若他們無有什么特殊手段的話,必是趕不及只剩兩日就要開辦的論武大會,以及比武招親了。

即便時間這般緊張,如今這地界內匯聚的詭武修士數量,也是每過幾個時辰就要暴漲。

平素沉寂,散落各地,互不交流的底層人族修士們,由遠及近紛紛趕來。

這一切變故,都是因了昨日他親眼見證之事:

“古墓派掌門李媧將門派遷出終南山,入住錢塘縣外,夕照山。”

“并于當日攜眾弟子攻伐開山,屠得一蛻凡蛇妖,分而食之,道行皆大進,李媧更是踏足蛻凡境,悟出本命神通,更宣布要在三日后舉辦論道大會,屆時將公布蛻凡之法,并為自家義女比武招親。”

當此消息轟傳大原朝各省各地時,沒有哪一個修煉詭武的修士能忍住。

事關道途!

縱是再遙遠,也須趕來。

少林寺、武當派、明教等等詭武大派,更是都遣來了掌門、太上長老級別的存在,可謂是無比重視。

同時,李媧的聲名也立刻超越了所有的詭武宗師,已凌駕于所有詭武修士之上,實實在在的第一人。

可預見的未來一段時日內,詭武修士們將越聚越多,霸占錢塘,喧賓奪主。

而讓葛賢感覺奇怪的是,陸化龍、耶律玉燕這一對執掌錢塘縣的變態夫妻對此竟毫無反應,哪怕風頭都快被搶光了。

甚至于陸化龍這廝,還將接引流民入城這大事給停了。

一時間,他也猜不出這妖魔縣令意欲何為?

只得將心神又放回自己身上,昨日他親眼見證古墓派掌門晉升蛻凡并施放出本命神通,夕照山被其一口炁息吹得玉化一幕,也著實驚到了葛賢。

“入道境還說,納炁入體便算是,世間修士多數在此境。”

“筑基境則難上許多,須使得己身道化,直至能擁有完全體妖魔法身,并能施放出各種妖術,如今我只差一張龍臉徹底道化,應當就算我那孽龍相晉升筑基境,這倒是快了,再采補掠奪一些龍炁,當可達成。”

“蛻凡境意味著需要徹底蛻去凡胎,并領悟出至少一種本命神通……這里面的關竅是觀想法,在各道脈皆是秘傳,外人極難得到,我可一邊尋覓,一邊繼續采補龍炁,看能否積少成多,以量變引發質變,自悟本命神通。”

“說起來那李媧剛晉入蛻凡境就能玉化一座山,甚是威風。”

“既如此,陸化龍、耶律玉燕這一對夫妻的本命神通該更恐怖才是,先前這二人大戰永生教邪修,以及試圖捉我那夜,都逞過威風,不過程度似乎都沒到能讓二人施放本命神通的地步,是以沒能瞧見。”

“修行界中堅戰力,大概就是這蛻凡境了……至于后面的通神、顯圣、合道三境,如今暫為虛無縹緲之事,想知曉也無處去探聽。”

葛賢思量著,面上倒是并無什么迷茫之色。

對于自己的修行路徑,他早有定計。

一邊收容一邊采補,進境之快,已是遠超其余任何道脈的修士。

很是知足,低調發育,不必再多貪以免生變。

若他真是急躁無智的貪婪之輩,早幾日就可打開那枚社君寶囊,將里面疑似容納了鼠族邪神意志的胚胎采補了去,保管一夜就可煉成“子神相”,晉升筑基境。

如今那物,仍被葛賢藏著吃灰。

就在這貨郎一邊思量,一邊研讀秘冊時。

忽然,他眉頭驀地皺起。

隔著門戶,直接看向自家小院中。

不速之客?

面上先露出驚疑之色,但很快腦海中有一些記憶翻涌,讓葛賢立刻露出無奈之色,心頭不由吐槽道:“畢竟占了原身軀殼,對應的債務也該我承擔,但這少年貨郎也實在沒分寸,什么不好當,非要當多面細作,這下子被上線找上門了。”

念頭還未落下,葛賢迅速將兩本秘冊塞入懷中。

旋即起身開了一半門戶,傳音出去道:“貴客臨門,城中風緊不便親迎,還請速速入門來。”

剛說完,空蕩蕩的門前倏然有微不可察的炁機閃過,隨后就見那門戶無風自閉。

而葛賢面前,則直接顯出兩道身影來。

分別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身穿紅袍,面目英俊,瞧來很是和藹,嘴角更有笑紋的年輕和尚。

前者明顯以后者為尊,極為恭敬甚至于快到諂媚的地步。

偏生前者,又是葛賢原身所加入的某個細作組織的上線。

那紅袍和尚現身,徑看向葛賢,眸中竟有佛光閃爍,也不知其看到了什么,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輕笑著道:

“小兄弟根底不俗,竟是覺醒了心眼天賦,最適合入我佛門。”

“貧僧法顯,此間事了后,你可隨貧僧回轉亳州,修煉彌勒佛法,必可筑基,蛻凡也有望。”

這句吐出,葛賢面上裝模作樣露出欣喜之色。

腦海中則是短暫轟鳴,旋即忍不住又吐槽起來。

“亳州、彌勒教……好家伙!”

“原身眼光倒是毒辣,加入的第一家細作組織就來自于目前大原朝的頭號反賊亂軍劉伏通。”

“這紅袍和尚感知起來甚是危險,眼光也毒辣,雖然沒窺見我的魅惑采補天賦,卻將超凡感知說出來了。”

“也不知是什么道行境界,聽起來應是從那彌勒教出來的,不懼萬法教威勢,敢支持反賊起事的邪佛教派,又能弱到哪里去?”

“夭壽,這連拒絕都找不到好理由,莫非要被拐去跟劉伏通?最后落個沉江下場?”

就在葛貨郎心底念頭頗多時。

他那個平平無奇中年上線,也看著葛賢,贊賞道:

“當時只是隨意下了個釘子,倒是沒想到葛兄弟天賦這般好,人也好生機智。”

“聽聞已混入陸化龍那廝組織的宣講隊,且與其麾下張不足、趙無有兩頭倀鬼大將關系莫逆,這倒是極好。”

“葛兄弟若是已探聽出了情報,可說與我聽,必有厚賜。”

“若是有些好消息,也能方便兄弟你以后在彌勒教中的修行。”

……

聽到這些,葛賢知道自己不能怨前身了,也算是他自己招惹來的。

他若是沒出這些風頭,這“上線”說不定都不記得曾經找了個貨郎細作。

心頭苦笑時,葛賢也飛快思慮完全,隨后真就開始上交情報。

挑挑揀揀將所知事,分享了部分給二人,比如陸化龍麾下倀鬼偶爾會慨嘆兄長過往,又或者陸化龍還藏著一個妻子,疑似狐妓老鴇子等等。

二人聽罷后,俱露出感興趣之色。

尤其那紅袍和尚,全無出家人的清淡,反而在聽見八卦陰私事后顯出興奮之色來,笑著接口道:

“天生虎紋虎眸,少時為天驕,匯聚人杰……半途性情大變,懲善賞惡,吞得眾兄弟煉成倀鬼……這的確是一頭食蠱靈妖的修行路徑。”

“陸化龍此人,頗為不俗。”

“至于那位妻子,既姓耶律,該是那位江浙行省丞相耶律天正之女,此人小覷不得,為通神境強者,傳聞光本命神通這廝就煉了足足八種,有他在一日,江浙行省便永遠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不過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之女,怎去當了老鴇子,柳鶯巷是吧,貧僧這皮囊也看得過去,合該去會會那些千嬌百媚的狐女……。”

這喚作法顯的和尚,一言不合就開車。

葛賢本就不對彌勒教抱有希望,如今更篤定這丫是邪佛教派。

而他那個連名字也無的“上線”,對此也有些興趣,但更多想探聽的卻是錢塘縣以及周遭的兵力分布,道脈勢力之多寡強弱等等。

連連發問,葛賢只是零零碎碎的回答。

聽了十幾息后,那法顯漸漸厭煩,開口打斷道:

“好了好了,莫要為難葛兄弟。”

“他一個宣講隊貨郎,能窺來那些秘辛已足夠難得,如何能給你探聽出錢塘兵力來?”

“貧僧要去湊夕照山的熱鬧,如今又要去柳鶯巷享樂,哪有空聽你饒舌,就這般吧。”

“葛兄弟獻情報有功,這串佛珠予你護身……也算你我結一善緣,過幾日就來帶你走,心眼在身,該早日修煉佛法,哪能在這里當什么細作間人,一個不慎折損了去,這帶人入門的功勞貧僧可就撈不著了。”

這很是坦誠的話說完,法顯和尚摘下佛珠塞入葛賢手中,隨后抓著那中年細作漸漸隱沒軀殼,門戶洞開,二人干脆利落的走了。

來的快,去的也快。

看起來似乎是個性情耿直的好和尚,但葛賢不得不懷疑:這廝怕是急著去柳鶯巷會一會那些狐妓。

二人走后,葛賢看著手中的血菩提佛珠手串,有法顯介紹,加之他的感知,立時就曉得其效用:佩戴后,若遇兇險可動念激發出一層佛光護罩來,可抵御入道境修士之攻伐半個時辰,筑基境則一擊即潰。

“雖然撈了一串有護身異力的佛珠,可過幾日就要面臨被強行拐走的風險。”

“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葛賢一邊嘀咕著去關門,一邊則開始思量如何破此危局。

誰料到,他剛關上門戶重回床榻,未有多久。

他好似又感知到了什么,猛地再次看向自家槐花小院,原身那熟悉的感知記憶翻涌出來,旋即他葛賢面色凝滯,整個人似都不好了。

“又……又一家?”

葛賢心頭轟鳴時,也是立刻猜到了什么。

因夕照山之事,錢塘如今匯聚詭武修士,這等級別的盛事,同樣也吸引來了各路反賊亂軍等勢力的人。

這里面,必然包括了當初原身魯莽接下的那一個個細作組織。

恰好這段時日,他葛貨郎也有了些聲名。

于是乎,那些原本將少年貨郎遺忘的“上線們”都被激活了記憶。

“剛送走劉伏通的人,如今這第二家,又會是誰。”

“是反賊,還是其他勢力?”

葛賢雖大感不妙,但仍舊保持著冷靜。

先將佛珠手串塞入懷中,隨后照葫蘆畫瓢,又是半開門戶,又是傳音出去迎客入門。

畢竟是細作會面,不好堂而皇之。

來人也是有手段的,空空門戶再次無風自閉。

葛賢面前,這回又是兩道身影顯現出來。

一為原身記憶中招募自己的上線,瞧著似是個在魚肆過生活的老者,滿身的咸臭味。

另一人則是個中年文士,天庭飽滿,儒雅睿智。

現身后,最先認真打量葛賢的,果然也是那明顯身份要高許多的中年文士,與前頭劉伏通麾下的法顯和尚如出一轍。

葛賢由得他瞧,同時心頭也在猜測這二人是哪一家的,并想著快速送走。

可下一刻,當那中年文士朗聲開口后,葛貨郎好似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腦海中都轟鳴起來。

“少年郎天資不俗,除卻那心眼天賦外,似還覺醒了另一種神秘天賦。”

“雖說與吾主麾下修士所修龍巢秘法不甚相合,但也不打緊,吾主仁善愛民,聲勢漸起,麾下天驕眾多,更有諸多道脈遣人來投,大力支持,要給你尋一合適的秘法絲毫不難。”

“在下施耳,可替你作保。”

“你若愿意的話,此間事畢后,便隨我一同去往高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