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葛賢是尋常官員,哪怕達到了“脫脫”這個層次,滿朝文武都有法子可以收拾他。
奈何,相對于他們來說,葛賢地位超脫。
他已跳出這個范疇,不受諸多規則限制,甚至于還可以反過來用規則限制他們。
此次他使得靈官司團滅,讓百官子嗣和大族天驕以及妖魔兵卒都殞命,這般大的禍患,只需將俗世金印、眾神譜舉起,稍稍糊弄一番,這事就揭過去了。
當然,后患也不少。
就如這一息,葛賢正被百官注視著,每一道眸光都是惡意洶涌。
其中最為明顯的,來自如今的百官之首,左丞相別兒怯不花。
這陰惻惻老者,對著葛賢皮笑肉不笑道:
“小葛大人不愧是靈官狀元,又是所有靈官中第一位晉入通神境的天驕俊杰,非但超越了所有同輩,若廝殺起來,只怕我們這些老家伙也不是對手。”
“只是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萬法教中可早就沒有了應龍靈神廟啊?”
此話一出,看向他的諸多目光中頓時惡意更濃,還添了一些不懷好意的驚疑。
倒也難怪!
他如今已知,俗世中法脈雖多,但本質上都是拜神法。
此法要入通神境,須去靈廟拜神獻魂。
眾所周知應龍靈神廟已無,那么葛賢去哪里拜?莫非此子另有機緣?總不能真是應龍靈神的私生子吧?
最后那懷疑,頗有緣由。
朝中諸公如今雖有許多是惡癖纏身的邪魔,但學識都不缺,稍稍對“野史”知曉的,都明白“靈神巫神私生子”這檔子事,在萬法教算不得什么稀奇。
從當初的大廈王朝開始,就屢次有靈神巫神下界,私會凡人女子,生下混血私生子來,有時候甚至會將私生子扶上王位。
葛賢聽罷后,不由得瞥了別兒怯不花一眼,完全明白這老貨為何陰陽自己,讓自己多吸引仇恨,引來窺視。
這老貨,是袁大用的爹。
后者自己在萬法神獄內貪功冒進,遭天外邪神鼠母凌辱,非但軀體受創,更在心魂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據聞,已對任何雌性失去性趣。
而袁大用又是這老東西的獨子,這使得他家已然算是絕后了。
本是他自己的錯,但袁大用選擇怪罪葛賢,視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如今這一茬,顯然是子仇父報,說不得適才那洶涌責難,也是他暗中挑撥。
葛賢也不慣著老東西,當即就呵呵一笑,回應道:
“老丞相近日來恐是憂慮于自家絕嗣之事,這才有些孤陋寡聞。”
“豈不知葛某有應龍一脈至寶萬龍幡在身,不必重建靈神廟,亦可去拜應龍靈神,得神賜,入通神。”
“說起來老丞相如今瞧著也是炁機磅礴,法身強大,既然袁道友決意不生,老丞相或可自己再試試,萬一老蚌懷珠了呢?”
“你……!”
一番話吐出,頓時將別兒怯不花氣的滿臉潮紅。
滿朝文武,跟著倒吸涼氣。
看向葛賢的眸光中,頓時生出許多忌憚來。
倒不是眾人覺得這廝過于強大,或是有什么非同尋常的陰謀手段。
而是覺得此子,太愣了。
同朝為官,哪怕有深仇大恨,在朝堂上攻擊對方時,可陰陽怪氣,可含沙射影,但鮮有人“當面騎臉”的。
何況對方還是如今實質上的第一權臣!
也是因為葛賢毫不客氣騎臉,才讓擅長謀算的別兒怯不花,罕見失態,顯然是從政生涯中,首次遇上這么一個愣頭青。
“好好好!”
“不愧是脫脫兄弟培養出來的,唇舌功夫了得。”
“我大原朝有小葛大人在,必將國運昌盛,千秋萬代。”
“靈官司之事,老朽必要鼎力相助,絕不讓小葛大人專美于前。”
“哈哈哈,好說好說。”
葛賢大笑時,百官以及上首正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順帝、幻妃,都以為他又要說一些誅心之言來惡心別兒怯不花。
卻不想這一回,葛賢用無視和動作來羞辱別兒怯不花。
似根本不屑于和這位老丞相多言,葛賢直接轉身,連多看老東西一眼的興致都欠奉,忽而牽了彩衣夫人,徑往大都城外去。
“彩衣姐姐,隨我再去災龍山一趟,有些后患未平。”
“啊我不……。”
陳彩衣小手驟然被牽,下意識就要拒絕。
她可沒忘記,自己實際上還是葛賢之敵。
可誰知道肌膚相觸瞬息,她體內立時涌出一股熱流,伴生的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欲念。
這變故,讓她忘了掙扎。
于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她就此被葛賢牽了,云霧裹了二人身軀,好似神仙眷侶般,往災龍山去。
這一幕,羞辱的其實不止是別兒怯不花。
滿朝文武連同順帝幻妃,都遭了欺辱。
若換個狂生這般做,哪怕是顯圣境,也要遭圍殺。
奈何,是葛賢這位大都總靈官。
有萬法諸神撐腰,這虛空一巴掌,眾人必須受。
當然!
葛賢也知,他這么輪番欺辱的后果,就是整個大都城明里暗里都會為難他。
靈官司,名義上屬于他。
但他也將被徹底架空,他所有的命令都只會得到陽奉陰違,或者故意辦砸等等結果。
除非他能分身億萬,什么事都親力親為,否則日后靈官司將再難有什么作為,只會有比之前要污穢許多倍的黑水和屎盆子,朝他頭上暴扣。
不過即便他這么羞辱人,也是這結果。
“仇既然都結了,那就索性結最大。”
“反正這幫魑魅魍魎,遲早都是天街踏盡公卿骨的下場,嘿嘿。”
葛賢心底動念時,肚子里的壞水也開始晃蕩,卻不知想到了什么惡計。
“這不對勁!”
“我是怎么了?”
“為什么我拒絕不了此子,我身心皆為偉大蛇父所有,怎會對一個無恥下流,必有淫癖在身的龍種修士生出欲念?”
陳彩衣腦海中,復雜念頭翻滾。
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背德的羞恥感中。
盡管她背德的對象,并不是丈夫,而是所追隨崇拜的天外邪神。
她一邊要抵御那翻滾欲念,一邊還要承受譴責,更要施法搜索己身心魂,想要找出“葛賢給她下藥”的證據來。
過程中,她面色時而蒼白如紙,時而羞惱不已,很是復雜。
她沉浸于此,自然也就沒顧得上掙扎,也沒意識到自己在朝堂上“乖乖被牽走”這一幕造成的影響。
至少她被百官、順帝幻妃認為是自己人這個標簽,已是無了,反而被認定是叛徒。
云端,葛賢回首瞧了眼正羞惱且疑惑不已的彩衣夫人。
見她笨得有些可愛,不由得搖搖頭。
他當面離間,這般簡單粗暴的算計,陳彩衣都沒看出來,可見這外相為嫵媚御姐的蛇女大祭司,心眼子實在不多,甚至可說是單純。
而等她事后再反應過來時,一切都晚了。
文武百官和順帝幻妃,本就對她沒多少信任。
這一遭,更要開始防備。
她那個“蛇人滅世大計”還不曾認真實施,就要遭遇破產。
“這倒是也好!”
“這蠢萌蛇女天性不惡,只是遭了厄難,被蛇父蠱惑,這才有了那滅世計劃。”
“我這一遭,算不算是拯救迷茫的失足御姐?”
葛賢自得時,二人已來到災龍山前。
入山,所瞧見第一幕,就讓葛賢面色一肅,發出嘆息來。
心頭懸著的猜測,得以驗證。
災龍山原本被“天外災龍燭紅云”占據,自然也遭其所污,滿山的孽龍龍種,雖是墮落龍窟,但算不得多污穢。
按說被靈官司清掃后,這處無主野地該干凈些才是。
可此時,映入二人目中的,卻赫然是一座污穢魔窟。
漫山遍野是各種奇形怪狀,兇煞墮落的天外妖魔,盤踞各處,挖山掘洞,隨地排泄,互相廝殺爭斗……僅數日光景,就變成這般模樣?
不止是葛賢驚訝,剛剛清醒過來的陳彩衣也驚。
當二人循著龐雜炁機之源,挪移到龍宮廢墟中時,立刻瞧見了原因:
那處血湖,赫然已恢復原貌,變作一個通向天外虛空的詭異通道。
模樣,為一扇覆滿臟污血肉的斑駁門戶。
門戶前,站著兩尊地縛邪神。
正是先前被打散的山神,土地。
這二神復活后,雖虛弱不少,但身上邪光卻愈加濃烈。
這一息它們正各自提著一只散發著幽幽血光的燈籠,站于門戶左右,不斷吐出窸窸窣窣的呢喃低語,令人心魂不適的噪音混著血光,透過虛無門戶,往天外鉆去……時不時便有妖魔受到指引,從門戶后方鉆入。
“果然如此!”
“先前燭紅云在時,他會控制入山的天外妖魔數量、境界,也會作為‘偽主人’壓制著無主野地內孕育出的地縛邪神。”
“如今沒了,無主野地恢復運轉本能,驅使地縛邪神,去接引天外妖魔。”
“不論什么好貨爛貨,都收。”
“這無主野地,對于修士而言,似乎算是洞天福地?”
“可對于整個俗世來說,根本就是化膿破損的瘡口。”
“若瘡口少些還好,一旦多了,這處小世界只怕是要徹底被侵蝕干凈。”
“一具覆滿化膿瘡口的軀殼,下場能好得了?而如今瘡口的數量已不容樂觀。”
倏忽間,葛賢想起僅僅是萬法教這一法脈勢力,就掌控了大量無主野地。
想必諸如昆侖龍巢、造化妙始宗、永生教、花果山、青丘山等等法脈,也不會太少。
一念及此,他的面色愈加難看了些。
這般嚴重的狀況,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智慧,也能意識到,俗世遲早是個徹底滅亡的下場。
這倒是也解釋了為何萬法神獄內那些天外邪神們,被囚禁數百上千年也不慌,怕是都曉得這一樁秘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