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引春歸

第一一零章 小巫見大巫,認命吧

不出幾日,凡是和南陳江家沾著邊的官員紛紛下馬,不管是京官還是外放官員,一個個被參,一個個被問罪,有幾個甚至被察出巨額的貪墨銀子來,一宗宗的事情被放到皇帝眼前,皇帝眉毛都不帶動一下,一個個全準了。內廷說該怎么問罪,就怎么問罪,皇帝連問都不問。

皇帝的心思現在全在熒上面,他要熒造出當初那個火器來,至于朝中哪派又和哪派斗個你死我活了,皇帝壓根不在乎。臣子斗就斗吧,派系爭就爭吧,只要他們斗了,皇帝才能清閑。皇帝現在全心在熒,壓根沒去細究這些個東西,至于幕后推手,現在皇帝也不感興趣,只要熒能造出火器來,世上還有誰能阻擋他的腳步,現在他只關心這個,別的事都是得過且過了!

江杏雨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最近幾天跟她聯系的人少了,而且漸漸的連消息都沒有了,江杏雨不由得有些擔心,很想去街面兒上打聽打聽,顧應無卻偏在這個時候天天上門來纏著她。而當她打聽朝里有沒有什么事的時候,顧應無又一個字不說。每天就跟她吟詩撫琴唱曲,江杏雨漸漸地憋不住氣了。

“杏雨,你真是美好得像天上的云彩,動人得像水面的波光,往風里一站盈盈如柳,在池塘邊靜坐又淡淡如蓮。我真不知道應該找什么樣的形容詞來贊美你,杏雨,告訴我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去提親好不好!我了瘋了的想和你廝守到白頭,想要和你一直一世一起渡過。”顧應無一邊說著,一邊自己都覺得惡心,可心里又頗帶著些惡趣味的刻意要這么說。

原本侍候江杏雨的站頭,已經被換成了顧應無身邊的人,顧應無的理由是,自己的人用起來順心些,也知道自個兒的愛好習慣。現在丫頭們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一邊站著,仿佛兩人是空氣似的,上茶的如常上茶,削蘋果的如常削蘋果,絲毫不為所動。

江杏雨看了卻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家丫頭,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嘴要嚴實,人要規矩。于是江杏雨就得出一個結論,顧應無肯定是位宗室貴主,而且是可以托付的良人。只是江杏雨要沒想到,貴主是貴主,良人非良人。

“應無,這是真的嗎,你不知道我多么敬愛你,多么在乎你,你對我的好,我一點一滴全記在心上,我的心也向著你。只是我出身貧寒,怕配不上你,你出身是那樣的高貴不凡,我如泥在深淵,你是云在天上,云泥之別又怎可相配呢。”江杏雨喜形于色,但這時候卻已經漸漸學會了把喜色壓下去。

但顧應無還是輕易察覺到了,有喜色是正常的,可偏要壓下去,反而不正常了:“不,身份地位怎么能讓我們分開,我們應該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都要在一起。”

丫頭終于削完了蘋果,一分數片,因是微酸的青蘋果,于是漬在了蜜里呈上去。丫頭一邊呈蘋果,一邊說:“爺,您這話可要傷了旁的姑娘的心。”

顧應無噴血,這些丫頭就不能讓他把戲演完嗎,今天這場大戲,可是專門請了幾個人在那頭埋伏著看呢,這丫頭也太拆他的臺子了:“旁的姑娘在我心里如糞土,只有杏雨在我心里才如驕陽。杏雨,你要相信,從今天起,別人的心我不管,我只管你。”

丫頭繼續把手巾的水果小簽兒給擺上來,擺完后說:“爺,您昨天還跟小蘿說過要與她共醉浮生,您轉個背就對江姑娘這么說,您不怕小蘿知道了傷心欲絕嗎?”

江杏雨在一旁呆傻地說不出話來了,只聽得顧應無大吼一聲:“放肆的丫頭,你受了誰的指使,竟敢在這誣蔑爺……”

話還沒說完,丫頭就端著盤子走了,寧子里余下的丫頭見狀也跟著走,最后走的那個丫頭還很不爽地看了顧應無一眼:“爺,您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要不得!”

蕭永夜和顧雁歌、顧次莊三人在不遠處的閣樓上抽搐,尤以蕭永夜抽得最厲害,顧應無家的丫頭……是他指使著這么做的吧。看來還是這戲的主要配角,這戲演得真完整。

正當顧應無安撫著江杏雨的時候,外頭響直一陣敲門聲,丫頭連忙去看了一眼,來人跟著丫頭一塊兒進來的:“爺,謝公子找您。”

顧應無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跟謝君瑞打過交道的宗室子弟,而且還沒厭惡這人,反而是從頭到尾當戲一樣耍謝君瑞還對他掏心掏肺。丫頭一看是謝君瑞,沒多想來了。

顧應無心里這個感激啊,丫頭們,爺沒白養活你們,太給爺面子了。他忘了吩咐丫頭,如果看到謝君瑞就放進來,沒想到啊,丫頭盡那么合作:“是老謝啊,趕緊進來,我回京還沒來得及跟你好好敘敘,趕緊過來一塊兒坐。”

謝君瑞一進院子,先看到的是顧應無,至于背對著他,身體僵硬的人直接就被謝君瑞忽視掉了:“安郡王,你現在不是貴人事忙嘛,我怎么好意思讓你上門來,剛才到府上沒見著人,管家說你在這早,我就特地過來了。”

顧應無特地往亭子外走了幾步,撈著謝君瑞講了幾句話,這才回轉身來領著謝君瑞往亭子里走:“老謝啊,來來來,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可能將來你就得尊稱出聲郡王妃嘍,趕緊的先來見見。”

謝君瑞笑著應了,走進去正想先施個禮的時候,卻現是江杏雨……渾身就跟被雷打了似的,愣在原地一句話說不出來。江杏雨也是一樣,不過江杏雨是心虛的,她對顧應無,基本上就沒說過一句實話,謝君瑞一來,意味著這些謊言會被全部拆穿。

不過,江杏雨又自信謝君瑞不敢,因為南陳江家已經派人警告過謝君瑞了,連津洲候都不再過問的淮安候一家,現在壓根就不會被南陳江家人放在眼里。謝君瑞開始還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全明白了。

謝君瑞指著江杏雨,嘴里喃喃著說:“杏……杏雨……”

顧應無嘿嘿一笑,卻看起來很疑惑似的:“怎么,你們認識嗎,這倒讓我尷尬了,看樣子你們早就認識了啊。”

謝君瑞現在對江杏雨是咬牙切齒,江杏雨對謝君瑞也一樣是咬牙切齒,兩人很容易就咬起來了:“安郡王,你說要娶她做王妃,你可知道,她原來不過是我院里的一名侍妾,你要娶她,也不怕天下人看您笑話。”

“你胡說什么,我壓根主不認識你,少誣蔑我。”江杏雨這時候也詞窮了,場面實在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于是兩人對掐起來,顧應無招來丫頭,端了瓜子、花生、小點心,奉了茶來,在一旁看著這二位互相咬,無比哈皮。

等到這二位咬得正激烈的時候,門外沖進來一隊官兵,見了顧應無先是行禮,然后又恭敬地問道:“小的給安郡王請安。”

“你們來做什么,不知道這是本郡王的別院嗎?”人就是顧應無招來的,顧應無還很自得其樂地問一句。

帶隊的看了眼了,回頭看了眼后頭的人,都是一臉霧水,只好小心應著:“回安郡王,是太后娘娘從宮里傳的令,說是您……沉迷女色,不務正事,要小的們把人綁回去!”

帶隊的小心翼翼地說著,旨明明是從宮里出來的,怎么這位看起來比誰都正常,到底是誰不正常了。帶隊的想著又抬頭稍稍看了顧應無一眼,這像是沉迷……女色應該有的表現嗎,為什么他只看見歡喜圍觀的安郡王一枚。

“嗯,在那兒呢。”顧應很淡定地一指,丫頭們開始收裝瓜子、花生、小點心的盤子。顧應無拂了拂衣上的壓痕,瀟灑轉向正要離開,江杏雨撲過來一句一字地說著我冤枉、我無辜之類的話。

顧應無回頭只看了一眼就撇開眼去:“兩個都帶走哈,一個欺瞞本郡王,差點騙婚成功,一個呢是企圖搶本郡王的親,一個在籍的庶民,竟然敢搶本郡王的親,都不是好東西,嚴懲,一定要嚴懲。流放個三千里吧,永遠也別捱京城的邊了。看見他們我就傷心啊,我這么英明神武,竟然翻在小陰溝里了。”

帶隊的一邊應著,一邊腹誹,這像是翻在小陰溝里了嗎,是把一個小陰溝給填了的得意樣吧!

于是人被綁著要走了,世界清靜了,太后那邊是顧雁歌去說的,流放肯定是免不了了,只是流放到哪里的問題罷了。

顧應無本來快進去了,聽見官兵喝斥著江杏雨和謝君瑞快走,江杏雨又哭著喊了顧應無一聲,顧應無遂回頭看了一眼,江杏雨這叫一個梨花帶雨啊:“哦,對了,忘了告訴你,路上不會太寂寞,南陳江家好多人都要被流放,嘖,你們家貪官太多了……真是沒教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