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一場雨后,天就更冷了些,恰逢這日里好不容易放晴了,丫頭們也都把話問回來了。
等丫頭們說完了,顧雁歌才算明白了這里頭的事兒,要是不壓著氣兒,差點就把手里端著的青花大盞給摔了,也怪她從前沒想這么多事兒,沒料到這里頭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的東西。
原來只道三姨娘不足,沒想到那平時不吭氣兒的二姨娘也照樣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蕭老夫人一過,這些人就開始為自己打算了。二房可是兩兒子呢,當然要為自己將來分府好好謀劃,她真是疏忽了。
蕭永夜回府里用午飯,兩人在花廳里坐下后,顧雁歌就把分府的事給蕭永夜說了,至于后院里那些事兒,她也撿著說了幾句,蕭永夜倒似是比她還清楚一樣。
說到分府,這也是件大事兒,可蕭老夫人呢,她又生孩子,這事兒就這么被擱下來了。按蕭永夜的意思,左右也是親兄弟,在恒王府里能蔭著就蔭著,何必出去獨立門戶。二姨娘不讓,那也只好“分府”了!
“雁兒,按你想的去做,至于分府,要真到了這步,要分也是沒辦法的事,咱么想留,也得他們樂意留不是。”蕭永夜雖然愿意兄弟姐妹一堂和和樂樂的,可也不想讓顧雁歌成日里為后院這點子事操心。
顧雁歌也明白蕭永夜的心思,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留讓蕭永夜為難。
二天蕭永夜上朝會去了,吃了頓有些悶的早飯,拉了椅子才在樹下坐著曬太陽,還沒曬上多久,本來被派出去本街買糕點扶疏不知道怎么的回得這么快。
“主子,您看!”扶疏遞過來幾顆一塊料子。
顧雁歌對這茶葉當然熟悉,天天喝著的嘛:“怎么,這塊布有什么特別……是錦地桃花羅?”
摸著錦地桃花羅,這桃花羅最難得,一年出不了幾匹,而且匹匹的花紋都不一樣。她大婚的時候,宮里一共給了三匹,一匹小朵的月季,一匹是團花牡丹,剩下的一匹就是手里的這塊天青暗花羅。
“扶疏,你去看看,庫房里的天青暗花羅還在不在。”
扶疏連忙領命去了,回來帶著匹布:“回主子,再到是還在,數也對,只是……布軸上的朱砂印尼,有些微不對。”
“宮里賞的桃花羅,布軸上用的是朱砂陳泥,還摻了金粉,這個自然不同。”原主的記憶是強大的,這些細節,競記得這么清楚。
不過現在可不是感嘆的時候,顧雁歌沉吟了一番,抬頭道:“扶疏,你和凈竹、朱硯一塊兒,去把各房的姨娘請來,再讓管家領著大賬房帶著賬本過來。楊嬤嬤您去吧蕭家的長輩們請過府來,既然他們都心思各異了,又何必強擰著過下去。”
蕭家的長輩們是鐵定不準分府的,眼下蕭家兩名庶子,也都借著蕭永夜的光在各處某事,二少爺還好說,兩榜進士,先皇欽點的探花郎,就算沒蕭永夜,也仕途光明。可這位三少爺,就是一斗雞走狗,不是生產的主,在戶部領著份閑差,天天嚷著英雄無用武之地。
正在顧雁歌想事兒的時候,各房的姨娘們來了,并著四房的三姑娘也一道前來。這位三姑娘,倒是和四房那位極像,眉目間清朗,雖然庶出,卻也有貴氣在身。
“妾等給大公主請安,大公主千歲。”
“都起吧,祖宗規矩雖不能廢,可咱們也是親到一塊兒了,不拘這些俗禮。扶疏,趕緊挑了簾子請姨娘和姑娘進來坐。待會兒長輩們就該來了,姑娘總是不好見外客的。”有些規矩,從前不講究,從現在開始講也不遲。
紫竹簾子一挑開,各房的姨娘們和三姑娘都進來了,又拜了拜,這才挨著下手坐著。
顧雁歌看了眼三姑娘,這三姑娘也該到論嫁的年歲了,正巧碰上都在這兒,不妨問問:“三姑娘到跟前兒來坐吧,我自從進府來,碰巧上事積成堆,也沒跟三姑娘好好說過幾句話,今兒借這功夫,咱們姑嫂好好親近親近。”
三姑娘一聽連忙起身,先是自己告了罪:“玉槿有過,請大公主恕罪。”
朱硯上前扶了把三姑娘,領著坐到顧雁歌身邊兒,顧雁歌拉著三姑娘說道:“三姑娘在京城也是出挑的人兒,又兼知書達理,眼看著就適齡了,不知道三姑娘可有中意的人家兒,咱們這也沒外人在,但說無妨。”
對于婚嫁之事,三姑娘倒是看得透,經過了二姑娘的事兒后,就看得更透了:“長嫂為母,玉槿自是遵從大公主的安排。”
“別別別……王爺眼下就剩下你這么個妹子了,別事事從我,我也是手底下沒輕重的,到時候配錯了鴛鴦,王爺可是要見怪的。”顧雁歌一邊說話一邊瞇著眼睛笑,還沒忘了打量一圈屋子里的人,各自臉上都是什么神色。
“玉槿自來養在閨中,從不曾見過外頭的人,大公主讓玉槿上哪指出這么個人來。”四房的姨娘是個編修官的庶女,琴棋書畫,知書達理,養出的女兒果然是更有規矩些。
顧雁歌正待說話,外頭一支喜鵲鳥兒忽然穿過簾子飛了進來,瞅了幾眼人,然后又撲著翅膀飛了出去。一晃而過留下幾聲名叫,便遠遠地向院落之外飛遠了。
“喜鵲入簾,看來該是三姑娘的好事近了。既然三姑娘指不出個人來,無妨說說自個兒心里的想法,也好替三姑娘覓個帖的夫家不是。”顧雁歌掐指算算,過不了多久就有事一年春節了,等開了春兒,再請各府遞適婚男兒的帖子來。
三姑娘倒也沒有那些小女兒態,大大方方地坐在那兒,任由二房。三房和丫頭婆子看著,嘴角噙著點兒笑回道:“玉槿別無所求,只求個踏實穩重的可靠人。”
這……也太寬泛了,顧雁歌到底是沒經過這些事,不論是她自個兒還是原主,都是自個兒做出的選擇,頭一回遇上這心思沒托付的:“那待我回頭跟王爺說了,再找你來說話兒,到時候各府有帖子來,總歸得找個和你心意的,不能委屈了咱家姑娘。”
說著話呢,外頭長輩們就來了,給顧雁歌問了安,顧雁歌也領著內眷們在簾子后頭回了禮,一一落座兒以后,捧了香茶,顧雁歌才開口:“勞各位長輩大冷天的過來,也恰好今天日頭好,請各位長輩過來曬曬,府里的菊花不是開得好么,前兒讓丫頭們睬了曬成茶,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兒,請各位長輩們都來嘗嘗,順便咱們也嘮嘮家長里短的事兒。
蕭家的長輩在家里是長輩,可在顧雁歌面前,還有這上與下的區別,也就都端起茶盞來細細品著,也不問顧雁歌叫他們來是什么緣由,反正來了總有事兒說,也沒誰真以為顧雁歌是請他們來喝茶的。
茶有一絲冷香,只數朵菊花加了幾根竹葉青,倒也清香撲鼻。等喝得差不多了,蕭家的長輩心說給顧雁歌個話頭兒,于是有人上前一步道:“臣下等謝大公主賜茶,大公主日日辛苦操持著恒王府,多有不易,臣下等在這題蕭家上下謝過大公主。”
顧雁歌朝簾子外一看,院子里稍有些清冷,說話的似乎是蕭永夜的三叔父,這位三叔父在工部領著差,倒是個做事兒的人:“三叔父嚴重了,自從娘親過世,這府里的事兒卻是是忙亂得很。所謂散要過三,百日祭后就當為二少爺、三少爺分府,進來事多得很,也就忘了跟長輩們商議此事。今日請各位長輩來,也就是為了這件事兒。”
頓了頓聲,院子里安安靜靜,一句話都沒有,倒是二姑娘跟見了鬼一樣地看著她,她便繼續說道:“二少爺,三少爺較永夜小上許多,去年也各自去了妻室,本當及早分府,也怪我管家不力,竟委屈了二少爺、三少爺。”
庶子雖庶,可也是上了族譜的,再加上二少爺自己爭氣,蕭家的長輩自然把這件事當成件大事來辦。
“回大公主,分府之事本無可厚非,這恒王府并非蕭氏祖襲,而是橫王爺自己靠實打實的軍功掙來的,臣下等更無置啄之地。只是,分府也非一時一日之事,此事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呀,這次用得妙極了,從長……到底多長就再計議了。
顧雁歌自也不挑明了,只笑道:“我也是怕委屈了二姨娘不是。”
這話可以挑了蕭家長輩們的底兒了,說委屈了二少爺。三少爺那他們還應著,可委屈二姨娘……壓根就不算什么事兒。
顧雁歌坐定,端茶抿了口,戲謔地看著簾內,簾外一起炸鍋,這感覺這不錯,嗯,似乎該招呼人來看戲咯……
二一年既然愛唱戲,她這做晚輩的總得搭把手不是,那就騎驢寫唱本,一步一步來唄!
顧次莊之京城霸長成記(欺男霸女篇)
顧次莊自打有了先后兩代皇帝做后盾之后,哪還有點忌憚的。瑞王開始還管管,后來也懶得管了,只因為他發現顧次莊這孩子,還是有點底限的,有些事絕對不能碰。
于是顧次莊同學就徹底的無法無天上了,今兒被御史參一本,明兒被言官諫一道,后天又被宗室告到太后那兒去,可他老人家依舊風光無限,瀟灑無比。后來大臣們都學乖了,關于顧次莊……還是算了吧,所幸瑞王也會來事兒,別讓瑞王面上過不去。
話說這日,天晴氣朗,顧次莊領著一干宗室里的混小子,一道上街。
他在這群混小子里的威望可是一天漲一回,自打他“萬狀叢中過,一事不罰身”后,他就成了混小子們心中的“偶像”。
“二莊,看,是喬相爺家的小子。”
顧次莊一看,樂了:“喲,這不是喬松么,這人好像參過我強搶民女來著?”
“可不就是他嘛,仗著喬相爺,誰都敢動,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也敢指著就上,去他爺爺的。”
“呃,那他現在在干嘛?”顧次莊支下巴,心里盤算著今天這戲該怎么排。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
“你們說,我要是把人從他手里搶了,他會不會再上折子參我。”顧次莊覺得這樣會很有意思,朝里已經很久沒關于他的傳說了,他很不習慣,非常不爽。像他這么拉風的人,就算不在朝堂,朝堂也得隱約有他的傳說。
眾宗室的混小子們一聽來勁兒,他們身份尊貴,平常被人捧慣了,猛一遇著個敢跟他們對著干的,都忍不得一次玩死了,要一點一點當猴耍著,這才有意思。
“肯定會,二莊,咱們上去搶吧。”
其實那姑娘在他們眼里長得不咋滴,比一下就連自個兒府里的丫頭都比姑娘有看頭,他們這些人自小被捧慣了,能上眼的絕對是那些不捧他們的,這換個尋常的說法就是——犯賤。
“行,兄弟們,回頭別忘了喊出自己的名字,好讓喬松記著,回著咱們才都有名兒。”顧次莊嘿嘿一樂,領著混小子們從后頭悄沒聲兒的上去。
喬松不知道危險已經近了,猶自不知覺地在“以情動人”。
顧次莊從后頭扔出一句話來:“這姑娘看得真不錯,爺看上眼了,請姑娘芳名為何,芳齡幾許,可愿跟著爺回府里花前月下,談談詩、說說詞、聽聽小曲、探討一下人生。”
喬松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顧次莊,上回他參完顧次莊后,就開始捧著小心,他把京城里的霸王給參了,結果沒想到屁事沒有。他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他參顧次莊的時候,朝里的大臣當時都默不作聲,連他爹喬相爺也不搭理他。
他哪知道喬相爺是氣的,恨鐵不成鋼,故意晾著他。
“小王爺,這可是我們府里的丫頭,我正打算領著她回去呢,你難道連個丫頭都要搶。小王爺的口味是越來越雜了,連個丫頭都要搶。”
“這世上的事兒,甭管好的壞的,你主子我都得干一回。再說這搶人的事兒,我也不是頭回了,經驗豐富得很,兄弟們,上……”顧次莊手一揮,那說話的神態就跟在說“關門,放狗”一樣。
混小子們雖然有點不快,但這不快很快就在喬松那兩冒火的眼睛里找補回來了。
混小子們能干什么,當然是把喬松打個滿腦袋包,打人的事兒他們從來不少干,怎么把人打得內外傷皆無,又疼得不行,他們最清楚。
最后,喬松被一拳放倒,身上半點傷痕沒有,甚至連個青紅色都沒有。還是那么的面如冠玉,風采翩翩……如果不是躲在地上的話……
那頭,那姑娘徹底傻了,吱吱唔唔地站在一旁不敢說話。混小子們打完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個個揉著手指頭,似乎嫌自己的手被打疼了一樣。姑娘瑟瑟發抖地問了一句:“民……民……女,可……可以……走了嗎?”
混小子們渾不在意地揮手,顧次莊卻說:“不行,你不能走。”
姑娘的臉刷白了,這真叫一個剛出虎口又入狼窩啊!姑娘扶著墻,不敢哭,也不敢動。
混小子們愕然:“二莊,長成這樣的你也要?”
……姑娘這回臉不白了,紅了!怒視著說話的人,很BH地吼了一句:“你說明白,什么叫長成這樣的,我長成什么樣兒了,你不是爹生娘養的,是自己從刻好的模子里倒出來的,所以才能長成那樣的!”
剎時間,靜默無聲……
顧次莊噴笑出聲,拿扇子抬起姑娘的下巴,像一個混子應該做的那樣:“嗯,不錯,不錯,很有生氣。爺府上,什么人都不缺,就缺個心不大,膽不小的。姑娘……跟爺回府怎么樣,爺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跟爺好好排戲,回頭保準給你安排門好親事。就他們這堆子人里,你愛選夜班選誰,誰敢不要,我剁了他……”
再次靜默,剛才說長成這樣的你也要的孩子,迅速地躲到了人群后面,連衣角都不敢往外冒。
姑娘賭著氣呢,也不管啥了,反正景朝向來開放,姑娘就當是一笑。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些是什么人,他們看她的戲,她也看著他們的戲,互相戲著唄!于是穿過人群,把剛才那孩子拎出來,指著那倒霉孩子的鼻子說:“就他了,別人我不選。”
眾混小子們絕倒,齊齊堅起大拇指,夸贊到:“好姑娘!我們稀罕你!”
再說那可憐的孩子,是誰吶!當今皇子最小的弟弟,榮親王的嫡長子……
那孩子也是個倒霉催的,堂堂一嫡長子,天天不想著怎么把親王位繼承到手,就樂意跟著顧次莊混,這下好,不但管吃管喝管調戲,還管上嫁娶婚配了。
“我是嫡長子……婚照嫁得問皇上……”那孩子弱弱地回了一句。
顧次莊同學不管了,一場戲連著一場戲,他愛看呀,于是指著那姑娘說:“這里我表妹,配你足夠了!”
混小子們拜服,為了看戲,都亂認起親戚來了。
“別這么看著我,真是我表妹。我二姨姑娘,就是平時缺心眼,不認人。”
那姑娘傻愣愣地看著顧次莊,顧次莊笑瞇瞇地湊上前去說:“表妹,好久不見,你怎么從魏洲來也不到府里找我。你看看你看看,差點就羊入虎口了,到時候我二姨該多心疼呀!”
那姑娘徹底傻了,混小子們來勁兒了,這么有意思的姑娘,身份也合適,比起那些中規中矩的有趣兒多了。混小子們都拽著問:“表妹,你家還有沒有什么姐姐妹妹的,一塊兒叫過來吧,咱們這還好多人沒找著下家呢。”
其實混小子們也就湊熱鬧,嗝應著榮親王的嫡長子罷了。
其實,這一章,應該叫二莊亂認表妹,榮小王爺被發配……
事實證明,這姑娘可是個BH的主,顧次莊以后的生活,沒少看過榮小王爺和“表妹”的戲。
生活就是要這樣,才不枯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