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楸枰之冷子

第三章:驚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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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有些高,驚得門口的閔十三探過頭來,陰冷的眼神掃視著我們,最后落在我身上,我同樣冷冷地看著他,郭正已經抓緊劍柄,只待我一句話,他便會向前。李琮呵呵笑了幾聲,示意閔十三退回去,轉身抱拳道:“都督大人,暫且息怒,卑職沒有惡意,說些實話罷了。這是明擺的事情,早晚而已,難道大人不清楚嗎?”

未及我說話,又笑笑道:“是呀,都督大人不知道京城的消息,這也難怪,大人與皇上情深意重,卑職十分理解,但,皇上來日無多,新君繼位嚒,刻不容緩!”

我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京城消息過不來,肯定和他們有關,我不由得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們封鎖了鎮撫司,不讓消息外漏,果真厲害!”

李琮吃了一驚,道:“大人果然聰明,只是我們沒有惡意!只等大人回來,一切都好商量!”

“商量什么?我與你們江大將軍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這么做,是把我當成敵人呀!”

李琮又是大笑,繼而四處看看,低聲道:“都督大人,我今天能來這里,就是想和大人說些知心話。暫且放下大不敬,大人也知道,若皇上不測,他身邊的近臣會怎樣?當然,大人把控錦衣衛,又提刑東廠,大人跟皇上情同手足,別人賜姓是義子,大人卻是兄弟,皇太后都認大人這個義子,若說大人沒有權勢,放眼整個朝廷,還能有誰?”

“自古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人乃是皇上親隨,恩寵世間少有。而皇上乃是世間少有之君,所言所行更是光怪陸離,一定為后世史書所抨擊。新君繼位,必然改弦更張,凡是皇上所推崇的,所信賴的,必將被淘汰,被疏遠,無論人和事,大人都經手不少,何況錦衣衛出了錢寧這么一個反賊,敗壞錦衣衛名聲,大人清楚吧?”

李琮目光炯炯看著我,讓我有些發毛,我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我十六歲進錦衣衛,出生入死十五年,身邊兄弟死的死,殘的殘,世間對它誤解太多,但我一直沒有放棄錦衣衛,因為它承載太多太多。所以,無論新君是否喜歡,必將與錦衣衛共進退。”

“好,大人既然這樣說,那我也就不客氣,新君登基,肯定不會重用吾輩,大人對錦衣衛情有獨鐘,大將軍同樣對威武團營情深意重,所以,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

“哦,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李大人果然不同凡響,但不知怎么個行法?”我緩了口氣,輕輕問道。

“與大將軍聯手,擁立新君。”李琮一字一句道,“大將軍手握二十萬邊軍在外,大人把控錦衣衛在內,內外聯手,擁立一個將來能善待我們的皇上,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微微一笑,道:“我們聯手擁立新君,只怕內閣不會答應。”李琮呵呵一笑,道:“楊閣老都答應了,大人還擔心什么?”

“什么?楊閣老也答應了?”我不覺一驚,李琮洋洋得意,道:“楊閣老多年位高權重,怎么能輕易放權呢?他已經答應大將軍,全力幫助我們,我們找到合適的人選,就能此生無憂。”

楊廷和和江彬聯手?我心中不信,但面上仍舊笑道:“這等大事,我還要斟酌一番。不過,大將軍及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說過,我就是一個小人物,照顧好錦衣衛就行。”

李琮點點頭,道:“這事是大事,換做任何人都會認真考慮。進京之前答復我們即可,大將軍對您可謂情有獨鐘,您不必謙虛,您把控錦衣衛,多少皇親國戚依賴您,您和韃靼的關系,影響著邊塞的安寧,呵呵,倘若您和大將軍聯手,相信大明會一如既往地強大。您仔細想想吧,卑職還有事,暫且告辭!”

說著,起身沖我拱手,卻又道:“不過,都督大人,我給您提個醒,您這么多年,也得罪不少人,路上一定要小心,還是穿便裝為好,對了我把您的手下帶來了,一會你們再敘敘!”說完,李琮詭秘一笑,揚長而去。

我聽得一頭霧水,卻見幾個人踉踉蹌蹌走了進來,一個個渾身邋遢,發髻松散。為首之人竟然是北鎮撫司百戶韋罡,他滿臉委屈,看見我,領著眾人撲通跪倒在地,哽咽道:“大人!”

我大驚,慌忙站起,郭正等人趕緊把他們扶起來,我道:“韋罡,出了什么事了?你們怎么這樣?”韋罡含著淚道:“二月二十八日,同知包大人讓我們去揚州找您,說皇上龍體欠佳,讓您趕緊回來。我便領著六個兄弟連夜出發,哪知道我們剛到了徐州,便有一伙蒙面人,把我們圍住,我們亮了身份,對方便自動散去。不想我們進一家酒店吃飯的時候,被人在飯菜里下了毒,我們都被放倒,醒來的時候,發現押在一個空屋子里。我們問對方是什么人,為什么抓我們,他們也不說,只是告誡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可保性命無憂,不久,還把一個公公給抓了進來,那公公應該也是找您的,一心想逃出去,有些功夫在身,打到地方好幾個人,卻被一瘦高斜眼老者,打了一個半死,哀嚎了半日,至今生死不明。”

“昨天,這些人把我們提出來,說去見您,只是蒙了雙眼,堵了嘴,捆了手,塞在馬車里,磨磨唧唧走了半天,聽聲音應該到了城里,一直等著,直到有人說‘那廝考慮呢,放了這些人吧’,我們才被放了出來,讓我們上樓,我們一直頭昏腦漲的,等我們清醒幾分,才發現那些人早走了,我們這就進來了。”

韋罡說著,淚水涌了出來。我心知是那李琮干的好事,那瘦高老者必然是閔十三,不覺憤怒,郭正早已怒道:“好個江彬,竟然這樣對我們錦衣衛。”我深吸一口氣,拍拍韋罡后背,道:“哭什么?我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這點事算什么。我們一定會報仇的。”

韋罡用力點點頭,說:“包大人說了,這個時候,錦衣衛一定要強硬,不懼怕任何人。他已經控制住京城內形勢,所以都督大人,可以按部就班進京。”

我聽了一震,道:“郭正,大家換換衣服,收拾收拾,既然我們回來了,就要有排面。”

我們換好官服,從樓上魚貫而出。驚得樓下客人紛紛站起回避,早有人飛奔而出,想必是李琮的耳目,店小二張大了嘴巴,傻呵呵看著我們,我看那人群中不乏青壯漢子,笑道:“適才不說我是朱大人嚒,我以為你認識我呢!不過,我確實是錦衣衛的朱大人!!”

店小二只是傻笑,全然不敢亂動。

我出得店門,郭正等人早已牽來馬匹,而馬廊下其余馬匹也是健壯,我示意韋罡等人去牽馬,然后對著店內道:“今日要回京師,馬匹不夠,暫且借下大家的吧!”里面卻沒人回話,我們翻身上馬,直奔城外而來。

我們風馳電掣奔往北門,把守軍士見我們的裝扮,沒有敢攔阻,漸次上了官道,更是快馬加鞭,奔馳而來。

我們一口氣跑了二十多里地,眼見得夕陽西下,滿天金黃,若說秋天這種情景還是常見,現在僅僅三月開春。我想起史書所載,但凡一個國家出現異象,便意味著朝廷會有不祥之事......莫非正德,嗨,我不敢多想,只是滿眼金黃,又不禁想起正德十年的秋天,我在遼東,奉命平定逍遙派挑起的事端,經過三個月的準備,我終于將逍遙派攆到海邊,對方已經折損大半,所謂八柱國,死的死,傷的傷,而我同樣也失去許多兄弟,幾名百戶為國捐軀,好兄弟也受了重傷,但我靠著火器優勢,還是圍住了對方首領,那樣一個傍晚,同樣是金黃鋪地,一片小樹林,被我們團團圍住,身后二十幾丈,便是波濤洶涌的大海,我領著錦衣衛弟兄殺到對方面前,對方已經失去抵抗能力,相互攙扶著,依靠在樹干上,早已殺紅了眼睛的弟兄們便要沖上去,我攔阻了他們,因我看清那張臉,滿眼憤怒看著我,芊芊玉手拿著短匕。我相信最后時刻,她一定會選擇自刎。所以,我沒有再往前,只是淡淡說道:“我奉命辦差,無法回避。逍遙逆黨,大逆不道,依大明律,格殺勿論。”那雙手抖了一下,卻又抓緊匕首。

逍遙派的人聽了,沒有一絲緊張,竟然旁若無人一樣,都坐了下來。那女子卻沒有坐下,而是默默地看著我,說:“你贏了!可你又得到什么?”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輕輕嗓音,大聲道:“你們答應我,不要再踏入大明半步,今天就可以放了你們。”

所有人都是一愣,錦衣衛弟兄不敢相信我的話,逍遙派同樣不相信,但我依舊說道:“大明從來都是天子守國門,大明江山永固,任何人想要踏入,都是異想天開。我奉命來遼東,平定叛亂,不僅僅是殺戮,同樣希望遼東地區安寧。所以,只要你們退出遼東,不再踏足,我就不會再追究。但有一點,不要心存幻想,日后卷土重來。這里,將會有大明的指揮使,將會保留大明的軍隊,將會有我們錦衣衛的存在。”

許久,那人輕嘆一聲,道:“我們接受朱大人的好意,撤出遼東,永世不入大明。”

就這樣,聲勢浩大的逍遙派撤出了遼東,從此再無消息傳入我耳中,而我只是記得臨別前,那雙哀怨的目光,始終盯著我看,而我卻不敢正眼去看,因為我知道,我確實不敢......

往事悠悠,多少年來,我常常回憶起這個場景,常常希望能和她解釋幾句,只是我穿了這身衣服,便意味著不可能輕松行走在人世間。如今,我不得不把心思放在我的兄弟身上,從李琮的話語中,正德的身體已經不堪,隨時都會離開我們,我不知道沒有他的歲月,我該何去何從?

一陣風吹過,我陡然一驚,兩旁皆是樹林,只聽得耳旁沙沙作響,前面不知何人放了樹枝,攔住去路。有埋伏!我剛喊了一聲,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只將我們包裹進來。

我如何肯讓它包裹,順手拔出腰刀,輕點馬鐙,一提氣,整個人向上沖去,手中刀用力一揮,把那絲網割開。又見兩旁涌出十幾名黑衣漢子,一個個舞刀而來,我早已從懷中摸出幾枚石子,嗖嗖打了出去,頓時打中幾人,倒在地上,哎呦之聲不絕于耳。

這些人頓時停下腳步,而我的人也紛紛下馬,亮出兵器,圍在一旁,郭正大喝道:“什么人?敢攔截錦衣衛?”對方有人嘿嘿冷笑,道:“錦衣衛怎么了?我們攔的就是錦衣衛!”

那人一身黑衣,蒙著面紗,緩緩而出,身后同樣跟著四名黑衣人。郭正怒道:“朗朗乾坤,你們竟然敢攔路,而且攔截錦衣衛,還有沒有王法?”那人道:“什么狗屁王法,今天是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只想要他的性命,其余的人,可以網開一面,速速離開!”那人說著,用手一指我,道:“弟兄們,就這家伙,殺了我們許多兄弟,今天在這里,讓他血債血還!”

說著,已經拔出腰間短刀,其他黑衣人手持各式兵器,徑往前來。郭正大呼一聲,挺劍向前,其余錦衣衛也是跟著向前,韋罡則護在我身邊,我瞧著對方人多,一時半響難分勝負,想著自己還要急著回京,哪能在這里久留,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我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住手!”

雙方停下打斗,都看著我,我走上前去,道:“既然找我,那就沒必要大動刀槍,只是不知閣下是誰,我哪里得罪你們了?”

那人上下看看我,道:“算你有種,你肯定和我們有仇,否則我們也不會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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