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老太太失碎了茶盞,抖著手指了李氏好一通臭罵,“糊涂啊,早叫你帶著笙兒回家來你偏不聽,那姜氏是個什么好物?你叫她迷了魂,她說什么你都信,這可好,她把笙兒算計進去了。這是早就設計好了的你沒看出來?那個破鞋賤婦,連自己的親侄女都要拿去送禮,還和那老王八設下這么歹毒的圈套。”
李老太太出身市井,年輕時候也是罵街的一把好手,李氏聽她罵得粗俗,抹淚勸道:“娘!”
李老太太恨鐵不成鋼:“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糊涂東西,怪不得笙兒要想不開。笙兒什么也不懂,真要是給那姓趙的老王八做后,往后更要給顧大兩口子牽著鼻子走。那賤婦八成還肖想著往后老王八的家產都變成姓顧的。我呸!”
李氏被親娘罵得滿臉通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再不敢多言一聲。
李老太太恨死了顧家,罵完了閨女,叫了大兒子來商量。老頭子身體不好,怕氣出個好歹來不敢叫他知道。
母子兩個合計了半天,覺著當務之急是趕緊給文笙定下門親事,男方最好能夠知實知底,不害怕流言。
趙榮有句話沒敢跟老娘說,他覺著外甥女這個情況最好是嫁到外地去,不過他認識的人里面沒有那么合適的,萬一糊里糊涂嫁一個條件還不如那姓趙的,那他這大舅可百死莫贖了。
老太太拍板叫閨女在家里住下來,不許再回顧家,又將幾個兒女全都叫回來,要給文笙找婆家。
李家的大人們忙得焦頭爛額,李老太太特意叮囑孫女青桂:“你表妹在家里受了委屈,以后就常住咱們家了。你們倆年紀差不多,這些日子你什么也不用做,就陪著她,哄她開心,回頭奶奶記你一大功。”
青桂還不知道所謂“委屈”指的是什么,倚在老太太身邊笑嘻嘻地道:“奶奶您放心吧,我巴不得有人作伴,文笙妹妹回來住真是太好了。”
往常文笙一年也來不了兩回,青桂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說話細聲細氣,一著急就臉紅掉淚的樣子,她見小姑媽兩只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還以為會看到一個哭得死去活來的顧表妹,誰想對方看上去神情如常,跟沒事人一樣。
不過停了一小會兒,青桂又覺著奶奶說得沒有錯,文笙表妹變得對什么事情都興趣缺缺,分別是心緒不佳嘛。
文笙自然看出來小表姐在努力哄自己開心,不過她對青桂拿出來的毽子針線實在提不起勁兒來,道:“我想出去走走。”
李顧兩家在離水論地位都屬中等,不像大戶人家的姑娘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青桂和爹娘說了一聲,兩人換了衣裳出門。
青桂領著文笙在家門口轉了轉,巷子里左鄰右舍她都很熟,見到年長的就乖巧地打招呼,順便介紹一下文笙。
看得出這一整條街上民風很是淳樸。大家共用街頭的水井挑水吃,草垛就堆在門口,有幾戶甚至連街門都大敞著,幾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湊在街門口玩耍,瞧見二人過來探頭親熱地喊“青桂姐姐”,又好奇地打量文笙。
青桂便問文笙道:“妹妹要一起玩么?”
文笙默默地搖了搖頭。
她再要往遠處走,青桂卻道:“就在這周圍逛逛吧,街坊們都認識還不礙事,出了街口壞人就多了,太不安全。妹妹聽話,逛完了咱們就回去,要不然姑媽該擔心了。”
文笙聽她如此謹慎,忍不住問:“外邊壞人很多?眼下世道亂到女子都不敢上街了么?”
文笙盤算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離開李家,到時候去哪里怎么謀生都是問題,說到底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世道越亂,安全越沒有保障,如今沒有家族在身后撐腰,自然事事都要她好生籌劃。
青桂嘆了口氣:“我聽爹爹說,咱們離水好歹是將軍的家鄉,還算太平,別的地方更亂。就算關了門呆在家里也說不定會被賊人搶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咱們會托生,還是小心點兒吧。”
雖是這么說,文笙回到李家之后還是惦著到更遠的地方看看,她自己雖然可以溜出去,但想到回來之后多半要面對李氏的眼淚,未免有些不自在,只得先忍著。
幾天之后處得熟了,文笙叫青桂拿了套三哥李從武小時候的舊衣裳給她,簡單改了改,對鏡穿起來。
青桂在旁看著驚訝得合不攏嘴。
她這個表妹五官標致,雖然身體瘦弱還沒有長開,卻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此番突發奇想要扮男裝,青桂先前只當是個玩笑,誰知文笙不過拿黛筆隨便描了描眉,扎起頭巾換了身衣裳,立刻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眉眼因為描畫那幾下比先前多了幾分英氣。
只看舉止氣度,大約沒有人會認出她是個小姑娘,只會覺著這身舊衣裳太不相襯,分明是哪家的小公子喬裝打扮偷偷溜出來玩耍了。
文笙來這里快有兩個月,照鏡子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她伸手在面頰上摸了摸,看著鏡子里有些模糊的人影兒,心底涌起一絲悵然。但她很快克制住,回頭同青桂道:“姐姐你也換了衣裳,叫三哥帶咱們出去玩,好不好?”
青桂的三哥李從武今年十八了,還未定親。
李從武生得高大魁梧,從去年李榮就托人把他送到了附近一個鏢局子里,一邊干活一邊跟著鏢師們習武,這一年來身手練得不錯,打起架來等閑三兩人近不了身,所以文笙一說叫他領著上街去玩,青桂也覺著這主意不錯。
不過真穿戴起來顯然不像青桂想的那么簡單,到最后她將肚子都笑疼了也沒捯飭利索,就連文笙也跟著忍俊不住。
等李從武自鏢局子回來,青桂央他去叫了輛車,別別扭扭穿著男裝和文笙上車坐好,李從武步行陪著,三個人一起上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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