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六神無主,聽文笙說話在理,當下便決定明日回趟娘家,悄悄向老娘大哥求個主意。
文笙看李氏打算一個人回去,將自己留在家中,便直說她也要同去。
不但如此,她還親自盯著李氏將家里的房契細軟一應值錢的東西全都收拾起來,包了個包袱準備一起帶回李家,又叫翠兒傳話,請她爹明天一早趕了驢車到巷子口等著。
李氏不明所以,她覺著女兒自從出事之后性情大變,說話做事隱隱透著一股說一不二的氣勢,竟比妯娌姜氏還要強勢,她從前拗不過姜氏,現在自然也拗不過女兒,文笙怎么安排,她就老老實實聽著。
等第二天坐上驢車,文笙對著一臉愁苦的李氏,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她到不擔心自己,若是李家也沒有辦法解決那姓趙的,她就離開這小城,開始自己的人生。
只是李氏從此孤獨一人,靠著父兄生活,不知會不會整日以淚洗面,再像她閨女似的想不開?
她這么半路過來,真得很難將另外一個女人當做自己的親娘,尤其又是這么一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
一路上文笙不大敢輕易同李氏說話,怕再招惹得她掉眼淚。
她轉開頭去,聽著沿途傳來的各種聲音,心中不由對前路感到一陣迷茫。
為什么自己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今后又該怎么生活?哪怕是前生做為顧家的九小姐她也沒有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標,也許是沒有來得及,生命太短暫,若是祖父能活得再長些,也許就會教她知道,人是為什么而活。
好在那十七年她見過世面,開擴了眼界,不然就會像李氏這樣,一輩子走不出世俗給女子設下的無形樊籠。
文笙想想,又莫名覺著悲哀,李氏她們其實并不會覺著自己有多不幸,就像翱翔過的蒼鷹寧死也不愿再呆在籠子里,若她顧文笙也過成那樣,必定要飽嘗痛苦煎熬,想想都覺著不寒而栗。
李顧兩家隔著大半個離水城,只路上就要走將近一個時辰。
上了中心大街道路漸寬,驢車也不再顛簸,翠兒她爹在前面提醒道:“將軍府快要到了。”
文笙撩起車簾向外望了望,遠處的街口矗立著一座御賜牌樓,自她這個方向瞧不到牌樓上寫著什么字,牌樓下方站了兩隊軍士,隊前錦旗隨風飛揚,上書一個斗大的“紀”字。
文笙眼神很好,匆匆一瞥,便發覺那些軍士個個健碩魁梧,遠遠看著似有一股肅殺彪悍之氣,不禁暗生好奇。
翠兒她爹約束著拉車的黑驢怕沖撞了行人,口里念叨:“看這陣仗,今天將軍府怕是有什么事,咱們走后街吧。”
驢車沒有再直行,而是拐上了另一條街。這邊街上人明顯多起來,驢車繞了一段路,經過將軍府后門的長街上了往西去的官道。
再往前走不多遠,前面封了路,數十名士兵手持長槍擋在街頭不讓通過,百姓有急事的改道它行,不著急的便留下來看熱鬧。
翠兒她爹將驢車趕到路旁找了個空地停下,商量李氏道:“我就說有事吧,顧家太太,去西城繞路的話又得多走好半天,咱們不如在這里等等。”
李氏應了聲“好”,她帶著女兒回娘家也不差這一時半刻,正好想一想呆會兒怎么跟老娘開口。
周圍看熱鬧的越聚越多,文笙聽到有人議論,說是今日會有大人物到離水來,一會兒要由此經過。
尋常百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文笙暗忖:“不知這所謂的大人物又是何方神圣?”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由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人群突得一靜,好幾個人一起小聲道:“來了!”
文笙自車內欠了身子撩簾張望,來人車馬正經過街口,她自那些兵士的長槍間隙看到前后過去了足有上百匹馬,馬上騎士大多做護衛打扮,如同眾星拱月般保護著中間二人。
這兩個人在文笙視線中不過如流星閃現一晃而過,還是側面,沒有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其中一個騎著馬,大約五十來歲模樣,穿著藍色錦袍。
文笙主要留意的是另一個乘轎的。轎是軟轎,敞著頂,坐轎人在里面一覽無余。
那男人看上去要年輕一些,面龐瑩白,頭戴玉冠,穿了件掐金線的白袍,背后插了支碧色玉簫,顯得整個人風姿卓然。
短短時間文笙沒有去看那人五官長相,卻將眼睛盯在那支簫上,她莫名有一種感覺,這支簫打眼看上去頗為不凡,很可能是件寶物。
這隊人馬很快過去,街口恢復通行。
文笙聽得周圍行人議論,看樣子來人是直接去了將軍府,那么說,這是將軍府的客人。
沒有人能確切說出那兩人的真正身份。
驢車復又上路,這次路上再無阻礙,順利將母女兩個送到了城西李家。
同許多本地人一樣,李家祖祖輩輩靠著打魚為生,直到李氏的父親李有田年逾不惑有一回出海遇到大風差點沒回得來,才賣掉了家里的漁船,轉而在魚市里做起了小買賣。
魚市生意難做,但也分人,李有田在這上面沒什么天分,開始幾年過得緊巴巴的,全家勉強混個溫飽,等到大兒子李榮接管了生意,也不見他怎么起早貪黑下力氣,成天在那些攤販中廝混,不知怎的,李家的日子到是越來越好了。
李氏是李有田的老生女,上頭哥哥姐姐好幾個,從小到大什么事都有人給操心,出嫁成了顧家人,吃苦受罪不說,李家老太太每每想起閨女給顧家守了十年活寡,還和自己生分了,就忍不住憋悶地想掉眼淚。
這不年不節的,李氏提前連個招呼也不打帶著孩子突然回來,直將李家人都嚇了一大跳。
有道是知女莫過母,李老太一見到李氏,便看出來她面上強顏歡笑,心里一肚子委屈,必是顧家出事了。
她叫李榮媳婦領著文笙先去收拾住處,又避開了老頭子,單獨領著李氏進了內室,道:“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