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三百零七章 夜宴(二合一)

得穆老救治,文笙香甜地睡了一覺,感覺精神好了很多,頭疼大大緩解,總算可以正經想點事情了。

她記得鐘天政昨天確實說過要夜探敵營的話,干脆把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一行五人加上戚琴,這是大家來到于泉之后,第一次坐下來商量如何營救李承運。

現在他們兩眼一抹黑,對李承運在白州大牢里是個什么情況全然不知,對東夷這邊的安排打算也都不掌握,千頭萬緒等著理順,就算有鐘天政大包大攬,文笙心里也覺著非常不踏實。

至于曲俊,那就更是萬分不安,沒有半點數了。

他當先提議:“這兩天我找商行的伙計套了套話,大致了解了一下城里東夷守軍的駐防情況,今晚我準備和董兄一起去探探路,云大俠也一起去吧。”

他沒有邀請其他人,在他想來,樂師旁的場合能起大作用,探路踩點完全是累贅,高來高去不用想了,夜闌人靜樂器一響那就是活靶子,只能留下看家。

云鷺聞言忍不住面露同情之色,他確定是套話,而不是被套么?

鐘天政道:“探探也好,不要輕舉妄動,別李承運沒有救出來,再陷進去幾個。”

這話旁人聽著沒什么,頂多曲俊皺了下眉,不習慣他直呼程國公名諱,但落在云鷺耳中,卻涼涼的,宛如身旁吹過一陣陰風。

不行,他才跟文笙說要盯著鐘天政的,絕不能任他整晚脫離視線。云鷺當即問道:“你不一起去么?”

鐘天政望了望云鷺,眼風一掃,從文笙臉上掠過,唇邊露出一絲淺笑:“要我去?可以。”

曲俊一怔。正要拒絕,文笙開口道:“鐘兄文武雙全,夜探個敵營不在話下,兩位大可放心。”

曲俊和董濤聞言都露出驚奇之色。他倆是武林中人,同行這一路竟然沒看出來鐘天政身懷武功,一個武者,平時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就會帶出與尋常人的不同來,就像云鷺那樣,鐘天政明顯是有意遮掩。

文笙又道:“鐘兄怕在玄音閣被同窗們視為異類,所以隱瞞了習武的事,還請大家不要外傳。”

今晚鐘天政答應和曲俊、董濤一起去夜探敵營。那就是不怕叫兩人知道他身懷武功的事。

不過為了他倆好,文笙還是特意提點了幾句。

曲俊和董濤互望一眼,知道鐘天政習武,二人一下子就覺著和他拉近了距離。

曲俊抱拳道:“這是自然,鐘公子義薄云天,為幫著咱們救國公爺不惜奔走涉險,我等若是泄露鐘公子的秘密。那真是恩將仇報,豬狗不如了。”

鐘天政笑了笑,沒有接言。

文笙看了看曲俊,又看看沉默寡言的董濤,突道:“不用去那么多人,叫董兄跟著他們倆去就行了,曲俊你留下來吧,和戚老作個伴,萬一有事,也好互相照應。”

戚琴開始覺著沒這個必要。可轉念一想。文笙現在不能撫琴,再加一個全無自保能力的穆大夫,眼下于泉的形勢這么復雜,萬一有變。自己要照顧兩個人確實應付不過來。

不過即使加上曲俊,一旦打起來也于事無補。敵人有千軍萬馬在那里等著呢。

此次出來,大家隱隱以文笙為首,尤其是曲俊和董濤,對她這安排全無異議,立即照做。

諸人散去準備,文笙單獨留下了鐘天政。

“阿政,今晚你們若是見到了東夷人的首領,你打算如何?”

鐘天政淡淡一笑:“先看看,暫不驚動他。”

“會是鬼公子么?”

“有可能。”

“你要如何促成這件事?親自出馬去和他談?”

鬼公子在天下人心中是陰險狡詐的代名詞,文笙不相信鐘天政會去冒這樣大的風險。

而且這筆交易說是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可不管怎么操作,對文笙他們都十分不利。

如何保證東夷一方不出爾反爾,收了銀子變臉不放人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鐘天政沉吟道:“我已經叫胡植去想辦法聯絡蔣海龍的人,看能不能表露身份之后,說動他們給由中作個保,蔣海龍現在同東夷人算是盟友,這個人信用還可以,李承運不過是個紈绔,一旦交易達成,孰輕孰重我想東夷人應該想得很清楚。”

蔣海龍是東海最大的海盜頭子,手底下聚集了數萬人,此次東夷向列登帝國借兵共同攻打大梁,他也派了不少海盜來,跟在后頭燒殺搶掠,想要分一杯羹。

文笙嘆了口氣,這姓蔣的匪首同樣是作惡多端,大梁的老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可若不叫鐘天政去找他合作,又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不管怎么說,鐘天政能有此安排,足見早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聯絡上了?”

鐘天政微微皺眉:“今天形勢有變,胡植他們不大方便出門。所以我才想去看一看。”

文笙見外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聽到院子里傳來些微聲響,知道云鷺和董濤準備好了,正在等鐘天政好一起出發,將起身將鐘天政送到門口,不放心地叮囑道:“千萬小心。”

鐘天政回她一笑,閃身出了門。

三人走后,文笙猜測胡植他們應該是得到了吩咐,整片院落都變得異常安靜。

戚琴盯著穆老繼續給文笙治病,有事可做,心里就不會老是七上八下,掛念著出去探聽消息的云鷺他們,只有曲俊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時跑到院子里去聽動靜。

三人去了很久,直到三更過后,才一齊回來。

曲俊急壞了。一見他們,迎上去連聲問道:“怎么才回來?怎么樣?有什么發現?”

三人身上帶著涼意,在夜晚的霧氣里呆得太久,連頭發都變得濕漉漉的。

云鷺進屋先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我們一路摸到了東夷駐軍的兵營最里頭。今晚他們大擺宴席,好像在犒賞三軍。好多人,首領也見到了,戴了個鬼臉面具。不知道是不是鬼公子。”

戚琴打斷他:“慢慢說,東夷軍里,會戴著那個面具的一定就是他了,這惡賊果然在于泉!”

云鷺目光中透著些許茫然:“不好說,今天晚上在他的上首還坐了一個人,他對那人十分恭敬,怎么鬼公子也要聽令于人么?”

曲俊急道:“那此人身份定非尋常,怪不得今天盤查這么嚴。原來是來了個大人物。這人長什么樣子?”

鐘天政沉聲道:“這人二十來歲,我估計著很可能是晏山的子侄,到于泉接管大權來了。由今晚酒宴上的言行看,此人異常蠻橫霸道,若是李承運落到他手里,我怕贖人的事情要有麻煩。”

曲俊微張著嘴,口里道:“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會這么倒霉?”

云鷺安慰眾人:“別急。這都是猜測,今晚酒席附近燈火通明,我們沒辦法靠近,藏身之處離著他們頗遠,影影綽綽看不甚清。最糟糕的是席上那么多人,亂哄哄的,他們說的都是東夷話,我由始至終半句也沒聽懂。”

曲俊聞言,向著跟在最后的董濤望去,董濤眼神閃爍了一下。

文笙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話。等明天再說。若是睡不著,你們就仔細回憶一下,把那些細枝末節都理順清楚了,記下來。咱們明天再坐到一起把情況好好對一對。”

眾人都沒有什么異議,心事重重地各自回去睡覺。

“阿政!”文笙唯獨叫住了鐘天政。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著鐘天政情緒好似有點不對勁,雖然他掩飾得很好。

鐘天政站住,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

文笙仔細打量他:“云大哥不懂東夷話,他們其實都是陪著你去的,到底怎么樣?”

鐘天政神情凝重:“就我剛才說的那樣,今天坐在上首的,很可能是晏山的兒子,他今天剛到,一晚上就聽他不停地斥責眾人,和這種不理智沒腦子的人很難談得攏,贖人的事先放放,給我點時間,待我再想想辦法。”

文笙點了點頭,鐘天政這番話里訊息太多,她一時無暇逐字逐話去琢磨,先放到一旁,道:“你很累?”

鐘天政抹了把臉:“有點兒。”

文笙道:“那你快去休息吧,天大的事,咱們明天再一起解決。”

鐘天政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文笙猶自望著他消失的門口出神,鐘天政何等身手,可以說不管是云鷺還是董濤,都無法和其相比,那兩個都還好好的,他怎么會覺著累呢?

更何況文笙看得很清楚,他不是累,而是心情不好。

適才鐘天政身上的寒意很重,這寒意來自于內里,就像是對什么起了濃重的殺機。

文笙睡意全無,她避著眾人,悄悄去找董濤。

董濤被曲俊拉走,此時兩人正在住處關了門,細說今晚的事。

文笙過來,曲俊登時有些訕訕的。

文笙沒有說別的,只叮囑二人:“我相信你們倆武功都很不錯,小心隔墻有耳,被人偷聽了去。”

曲俊原本就全神戒備,叫文笙說的,又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道:“姑娘放心,都睡下了,外邊沒人。”

文笙道:“曲俊,我今晚特意叫你留下,就是不想你們兩個湊在一起。”

曲俊順著這話猜測道:“顧姑娘,你是不是擔心我倆當著鐘公子說得太多。”

文笙沉吟了一下:“鐘公子不知道董濤你精于讀唇之術,并且通曉東夷話。”

董濤難掩驚訝,忍不住道:“姑娘如何知道在下懂東夷話?”

上次明明他和曲俊誰都沒有提這個,讀唇術本就是奔著窺探旁人私密去的,他武功不高,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而他除了讀唇術之外,還通曉東夷話,這一年多還專門去學了列登語,知道的就只有他的家人和曲俊了。

文笙道:“我猜的。咱們這次是奔著東夷人來的,曲俊定要帶上你,我就猜你必定還有一樣殺手锏,不懂東夷話,讀唇術又怎么會起作用?好了,不說這個,你把今晚看到的,聽到的,和你讀到的,全都給我細細說一遍。”

曲俊起身:“顧姑娘,我還是出去守著吧,別叫外人來打擾。”

文笙點了點頭。

董濤回憶道:“我們離開這里,就在四城、府衙到處轉了轉,只要有東夷駐軍的地方就去看看。這些也要細說嗎?”他說話果然口音極重,叫文笙聽著頭大。

“不用,你只說軍營里,你們摸到軍營的時候已經開宴了么?”

“沒有,但人都坐滿了,周圍燈火通明的,我們不敢靠得太近,我就和云大俠找了個正對著宴席的帳篷藏身,開始鐘公子和我們在一起,后來他一個人悄悄離開,趁隙又往前挪了一段,他藝高人膽大,估計著想聽聽那些人到底在說什么。”

說到這里,他微張著嘴,醒悟過來:“鐘公子是不是也懂東夷話?”

文笙道:“當然,要不咱們一行怎么會沒帶通譯。”

董濤不好意思笑道:“我和曲兄猜測,顧姑娘在軍中沒找到信得過的,打算到這邊之后,再從商販里頭隨便抓個。”

文笙點了點頭:“這到也是個辦法。你接著講,鐘公子說席上坐了首位的,是晏山的兒子,你可聽到他當著眾人的面都說了些什么?”

董濤回道:“我聽到的沒有鐘公子全,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排場非常大,連邊上的那個戴鬼臉面具的人都一直陪著小心,不敢和他嗆聲。”

“你詳細說說。”

“開始有一段時間還沒有開宴,大約有百余名東夷人分兩側跪坐,席上很安靜,若是大聲說話,我們藏身的地方勉強能聽個差不多。首位那人衣著講究,穿了件掐金線的深色袍子,戴鬼臉面具的人坐在他右側。然后我就見首位那人問了對方一句什么,話說到一半,轉過頭來,我看清了后半句,他說:‘……鬼鬼祟祟搞這些,那雜種沒臉見人還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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