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準備四
第二百五十六章準備四
歇了午覺起來,楚維琳便讓流玉去喚水茯來。
水茯只當楚維琳有事要吩咐她,急匆匆過來,行禮之后,見流玉避去了中屋,她一時有些摸不透。
楚維琳要問的是女兒家的事體,哪里會大張旗鼓的,自然是要低調些,她讓水茯在一旁杌子上坐了,道:“我是想問你娉依的事情。”
水茯一怔,不自覺咬了咬下唇。
楚維琳看她神色,猜測她應該是曉得些什么的,便問:“娉依在縫補的衣物是誰的?”
“這……”水茯猶豫著不知道怎么說。
她自個兒老子娘的那些事,反正這府里人人曉得,她不用藏著捏著就能和楚維琳交了底,但娉依那里就不一樣了,一來不好四處說,二來,水茯也不是娉依本人。
楚維琳見她遲疑,又解釋了一句:“我這些日子,就想著讓你們幾個都有個好歸宿,可這到底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總怕拿捏不好,反而害了你們。娉依那里,她若有中意的人了,我幫著相看相看,總好過我胡亂找個人來,棒打了鴛鴦。我沒有先去問娉依,就怕是我會錯了意,反倒是讓她心里磕磕絆絆了。”
水茯聞言,心里一陣暖意。
她家里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中長大,從前體面的大丫鬟們的結局,她聽過很多也見過很多,有主子隨手一揮就嫁出去了,也有像紅箋那樣當了姨娘,卻不得善終的,楚維琳能這般替她們著想,做丫鬟的實在感激。
水茯輕聲道:“奶奶,那衣服是梁師爺的。”
梁師爺?
這是什么人?
水茯見楚維琳皺眉。解釋道:“是我們老爺在明州時請的師爺,老爺回京時跟著來了,就住在前院里。九月里,五爺休沐那日,在前院里和老爺、大老爺商議事體,傍晚時起了大風,您怕爺受涼。叫奴婢送披風過去。奴婢那日抽不開身。娉依就幫著跑了一趟,正巧在那兒遇見了梁師爺。”
水茯這么一說,楚維琳也有些印象。
那天白日里天氣晴爽。哪知到了日落前突然起了風,她吩咐過水茯去送衣裳。
“后頭的事體,奴婢也是聽娉依說的,不曉得準不準。娉依在書房那兒遇道梁師爺。她不認得,低頭行了禮就走開了。梁師爺叫住她,主動說了身份。后來娉依走動時又遇上了幾回,也就熟悉了些,見梁師爺袖口線結開了。她好心問了一句,梁師爺就說,說是父母都在明州。京城里花銷又比明州大,他不敢亂花銀錢。要留著寄回去,他自個兒不會縫補,正發愁呢。”
“于是娉依就答應幫他縫補了?”楚維琳瞪大了眼睛。
水茯抿著唇點了點頭。
“糊涂!”楚維琳低低喃了一聲,娉依平日里瞧著是能干懂事的,怎么突然就犯渾了?
京城開銷是大,可作為師爺,他月俸本就不少,吃住又都在府中,就是和常恒淼一道出去應酬,花的也不是他的銀子,即便要寄回明州去,也不至于窘迫到連這么些銀錢都拿不出來。
退一萬步說,真的沒錢,難道還沒有一點半點人情?
常恒淼回京也有三四個月了,梁師爺在前院住著,定會認識不少前院里做事的小廝仆婦,他這個師爺身份,也不用去巴結別人,“舉手之勞”的忙,總不會沒有一個婆子愿意幫吧?再不濟,拿出幾個銅錢,請媽媽們幫著縫幾針,也是行的。
如今交到娉依手中,這算是哪門子道理!
水茯見楚維琳面上有些不高興了,低聲道:“奴婢也沒見過那個梁師爺,但娉依忽然就多了一柄折扇,奴婢猜過,莫不是那梁師爺送的。奴婢就想啊,他不是手頭緊嘛,怎么還有銀子買折扇。”
可不就是這么個理嘛!
楚維琳搖著頭道:“你既然也覺得那梁師爺靠不住,不如先勸勸娉依,我再打聽打聽那梁師爺來路,若真不是個好東西,莫要讓娉依受了連累。”
水茯連連點頭,轉身出去了。
方媽媽抱著霖哥兒過來,楚維琳陪兒子玩了會兒,時不時往窗外看一眼。
寶槿笑盈盈打趣她:“奶奶這是在等爺回來嗎?”
楚維琳睨了她一眼,自己繃不住,笑了。
常郁昀比平日里回得稍晚些,換了衣服過后,坐在東次間里陪楚維琳說話。
霖哥兒餓了,撇著嘴要吃奶,方媽媽趕緊抱了出去,楚維琳示意寶槿守中屋,悄悄問起了梁師爺的事體。
常郁昀詫異:“怎么好端端提起他來了?”
楚維琳不瞞他,說了娉依的事體,聽得常郁昀直皺眉頭。
“我記得,似乎是有誰說過,那梁師爺是娶過親的。”常郁昀道。
楚維琳眸子一緊,撇著嘴道:“他娶的那個留在明州了?在京里就想再騙一個?門都沒有。”
常郁昀失笑:“總歸是你的丫鬟,你不點頭,他能如何?”
“不是這么說的,我怕他是個老狐貍,娉依會吃虧,等吃虧了,我再攔著,還有什么用處。”楚維琳低嘆。
常郁昀握住了楚維琳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含笑沒有說話。
他的妻子,是真心實意為身邊人考量的,他一直都知道。
前世活得艱辛,使得她對曾經真心對她的人感激親近,就像對楚維琬、楚維璟和葉語姝一樣,她總是盼著他們能夠美滿平順,會想方設法替他們做些什么,也正因為如此,今生這些用心伺候過她的丫鬟們,楚維琳也不肯虧待了。
“你放心,我會去打聽一下梁師爺的情況。”常郁昀緩緩道。
楚維琳點了點頭,安心不少。
過了兩日,楚維琳便把梁師爺的情況大致了解了。
梁師爺在明州時的確是成了親的,而且還有一個女兒。他媳婦是他家的童養媳,很得梁師爺父母喜歡,和梁師爺感情也不錯。
楚維琳聽在耳朵里,心里就很不落位,雖然曉得三妻四妾是這個世界里大部分男人的常態,可還是接受不了,尤其是。娉依若與那梁師爺有些什么。就是做小的命。
娉依有些心氣,斷不可能答應做小,大約是叫那梁師爺蒙在了鼓里。
話又說回來。楚維琳打聽過,那梁師爺模樣一般,肚子里是有些墨水,可還不至于叫人一見傾心。
反正楚維琳左看右看都覺得那梁師爺比不過常郁昀。娉依對常郁昀都沒有半點兒心思,又怎么會糊涂到叫那梁師爺給糊了心了。
水茯明里暗里勸了娉依幾回。娉依愣是沒聽進去。
楚維琳干脆親自問了娉依。
娉依一張臉漲得通紅,扭捏著說道:“奶奶,奴婢就看他有些學問,待他家里人也有孝心。覺得人應當不錯……旁的也沒有多想。”
果真是受了騙了,楚維琳嘆了聲氣:“我和你說實話,我問過爺了。那梁師爺在江南有妻有女,他的妻子很受公婆喜愛。梁師爺他跟你說過沒有?”
娉依瞪大了一雙眼。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奴婢從來不知道。”
“我猜你也是不知道的。”楚維琳拍了拍娉依,她有如此反應,可見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你可以去和跟著太太從明州回來的婆子們打聽打聽,她們嘴里說的,總不會錯的。你要是覺得一個姑娘家不好開口,我讓李德安家的去問。”
娉依垂著下了頭,仔細想了想,道:“奴婢知道奶奶是為了奴婢好,奴婢會自個兒去問問仔細,若真是那人誆騙奴婢,奴婢再不會理他。”
“你能拿主意就去吧,要是他糾纏不休,你只管來找我。”楚維琳道。
娉依頷首謝過,回了屋里,呆呆坐著發怔。
水茯進來關上了門,見她出神,勸解道:“不是只我一人信不過他……”
娉依聞聲抬頭,幽幽道:“我孤身一人,其實挺羨慕有爹娘兄弟的人的。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多了,事兒就多了,可偶爾還是會想,若我爹娘在,有多好。他一人來京城,一直記掛著給明州的父母寄銀錢,我就想,我要也有個地方能讓我捎銀子回去……”
娉依越說越難過,掩面嗚嗚哭了起來。
水茯陪她坐下,卻是不知道怎么勸解。
說家人的好,從她嘴里說出來,連自個兒都不信,可要說家人不好,還是一個人好,會更叫娉依難過。
娉依哭了一盞茶的工夫,慢慢靜了下來,啞聲道:“奶奶說了我才知道,明州那兒不僅僅有他的父母,還有妻女,這是在誆我騙我,我要是稀里糊涂地叫他算計去……不如做姑子去!”
水茯蹭得站了起來,怒道:“他竟是有妻兒的?這個大騙子,我要是遇見她,我定要收拾他!”
哭出來了,娉依的情緒舒坦了些,好好與水茯說了會兒來龍去脈,道:“這幾日我會去清蘭園里問一問媽媽們,過幾日當面質問他時也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至于叫他被阻住了話。”
水茯連連道:“有理有理,這段日子我們都不會去前院里,可臘八那日定然是會遇見的,你到時候好好問問他,他若是個騙子,把他給的這些東西一并扔還給他,我看他這種人吶,這些東西不會是買來的,指不定是誰相贈,他又給了你。”
丫鬟們的事情還沒處置完,楚維琳就變得忙碌起來了。
十一月下旬,正是各個莊子鋪子進京奉帳的時候。
前些年,賬冊是收在了大趙氏那兒,柳氏和楚倫歆說是打下手,實際上并沾不上什么,因而今年在掌柜們進府之前,幾位太太想仔細盤一盤賬目,接手了就要做到心中有數。
涂氏這幾日疲乏,便讓楚維琳一道去了,也能做個幫手。
大趙氏雖然不在了,可長房畢竟是長房,不能越過了他們,便讓盧氏來了。
盧氏披了厚厚的斗篷,捧著手爐進來。
外頭明明還算不得冷,盧氏早已經把自個兒裹得嚴嚴實實的,等去了斗篷,露出那張消瘦的尖下巴臉蛋。
楚維琳是眼看著盧氏一日日瘦下去的,身形成了病弱的林妹妹,風吹就倒一般。
楚倫歆和楚維琳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都清楚,這是心病,盧氏是被心中的那口悶氣給一日日折磨至此的。
反觀柳氏,她該如何還是如何,把之前事體的影響減到了最低。
楚維琳請了盧氏坐下,瞄了一眼她青筋明顯的雙手,暗暗想著,盧氏和常郁曄夫婦都不是心寬之人,這般下去,不要柳氏做什么,他們自個兒就堅持不住了。等將來四房分家,長房上上下下,天知道會成了什么樣子。
幾個人湊在一塊翻看。
大趙氏不是粗心之人,底下人做事也是戰戰兢兢,就怕出了紕漏叫大趙氏責罰,因而這賬冊明面上都沒有什么問題,可實際上如何,一時半兒眾人也摸不透他。
進府奉帳要一路忙到臘八前,除了幾位伺候過老祖宗的老掌柜到了松齡院里磕頭,其余的都是幾位太太、老爺來收賬的。
楚維琳也沒得閑,跟著涂氏忙碌,楚維琳知道,涂氏如今要一個好形象,不想叫老祖宗挑刺,明面上二房一定要和睦親切,涂氏事事拉上她,演一出關系和諧的婆媳,即便常郁昀再不喜歡涂氏,也要顧著這個面子了。
入了臘月,來奉帳的多是京郊的鋪子。
楚維琳往梳妝匣子里看了一眼,聞老太太給她的田契,她收在了里頭,如今名義上,那莊子成了楚維琳的東西,以后才能名正言順給了流玉。
胡掌柜一家要來奉帳,楚維琳想了想,去宜雨軒里尋了楚倫歆。
楚倫歆聽了楚維琳的話,不由也是唏噓:“大伯娘待流玉真是用心。”
“胡家那兒子,大伯祖母親自瞧過了,應當不會差,叔母陪我一道再仔細瞧瞧,讓流玉也偷偷看一眼,若是合適,就定下,不合適,也要回了大伯祖母。”楚維琳道。
楚倫歆樂意幫這個忙,道:“等胡家人來了,你使人來與我說,我一定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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