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青揚起小臉兒笑笑,說:“釣了。”
“賣了幾塊錢?”田桂柳搶著問。
田青青:“四塊。”
“青青,你賣魚的錢給誰呀?”一旁的田冬順問。
田青青:“人們先給爸爸,爸爸回家后,再給媽媽。”
田冬順:“你自己一點兒也不放著?”
田青青搖搖頭。
田冬順:“青青,我給你說,往后再賣了魚錢,誰也不給,自己放著。將來買嫁妝。要是全給了家里,到時候你就要不回來啦。”
田青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瞪瞪地望著她。心里奇怪這個大姑怎么有這種想法。
四奶奶看了二兒媳婦,然后嗔怒地瞪了田冬順一眼:“孩子這么小,你說這個干什么?”
“她能聽懂我說的話嘍。你看她的眼神兒帶著哩。”田冬順不無高興地說。
李金平今天去工地幫忙去了。帶回來幾個兩合面窩頭。對著田青青直夸窩頭好吃,又問是怎樣做的。田青青毫無保留地介紹了一番。人兒小說的又認真,眼睛一眨一眨的,把人們全逗樂了。
說笑了一會兒,田桂遂來了。于是,四個姑娘,領著田青青,一同出了門。
田冬順和李金平,則抱著小的,陪著老的一起去。兩伙人各自行動。
“哎,遂姐,你今晚上帶剪子來了吧?”一出門,田桂柳就神神秘秘地問田桂遂。她們是嬸子伯母的叔伯姊妹。
“沒有。想了想。沒敢拿。”田桂遂毫無色彩地說。
“要是再蹭怎么辦?”
“用腳踹!”
“得了吧你?人挨人的,你抬得起腿來呀?”
“要不咱就在外面,不跟人們擠了?”
“那可真成了聽電影了!什么也看不見。”
“總比蹭一褲子好!”
田青青聽得云里霧里。又見她們說的同仇敵愾,不由問道:“蹭什么呀?”
四個姑娘都不做聲了。唯有腳步踏在土路上的“蹬蹬”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田冬景忽然說:“蹭鼻涕。”
話一出口,田桂柳和田素巧立時發出極力忍著的“嗤嗤”笑聲。
田桂遂則照著田冬景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鼻涕怎么能蹭到褲子上去了呢?田青青見姑娘們神色各異,氣氛有點兒不大對,也就沒有再問出來。心里卻存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放映地點是在一個空曠的大場院里。果然人很多。前頭坐著一大片老人和孩子,是提前占好位置的。后面站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們。人挨人,有誰要出去或者想擠進來。立時引起一陣涌動。甚至還會聽到罵人的口氣。
在最后邊的人們。則站在板凳或者杌墩椅子上。也是一層一層地擠著,形成了一道厚重的人墻。如果你不去擠而待在外面,正像來時議論的那樣,真成了“聽電影”了。
田青青和四個姑娘來了不大一會兒。電影就開演了。
畢竟年輕,受不住故事片的引誘,四個姑娘領著田青青,三擠兩擠,擠到人群里去了。而且離著放映機不遠,是看電影的最好方位。
四個姑娘是看到了,田青青卻如同走進人井里,別說看電影了,看天都是一小片兒。
“來。我抱著你。”田冬景說著,就要抱田青青。
“別,景姑姑,我從人縫兒里能看得見。”田青青拒絕道。其實她什么也看不見,只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拖累人而已。
“看見什么了呀?看人屁股吧!”田冬景說著,不由分說,把田青青抱了起來。
“先讓你景姑姑抱著,一會兒我抱著你。”田桂柳也說。
“我們四個人倒替著抱,保證讓你看好電影。”田桂遂和田素巧都搶著說。
田青青見四個人都這樣熱情,心里暖暖的。再堅持就有些忒“犟”了,只好依著。在田冬景的懷里,享受起“特殊”待遇來。
田冬景一米六的個頭,田青青又被抱著,她的頭比田冬景的還高出半個,整個銀幕全收眼底。就是看周圍的人們,也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田冬景和田達林雖然是一爺之孫,但這個家族很大,老四股小四股的,走動的并不是挺近。穿越以來,田青青這還是第一次與田冬景接觸。這讓田青青無比感動,開始在心里琢磨日后如何報答這個熱心腸的堂叔伯姑姑。
在田冬景的懷里看了一會兒,田青青又被緊挨著田冬景的田桂柳抱了過去。
田桂柳的個頭比田冬景還猛拉,又是剛抱過來,有意識地把田青青往高里舉了舉,并關切地問:“看見了吧?”
“看見嘍!”田青青激動地說。對這個不知幾服上的姑姑又近了一層感情。
這時,身邊的人們忽然交頭接耳起來,田青青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聽一個人高喊了一句“打倒南霸天,打倒土豪劣紳”!他的聲音剛停,電影場里立時響起一片:“打倒南霸天!打倒土豪劣紳!”的喊口號聲。
田青青嚇了一跳,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再一看銀幕,原來電影正放映到吳瓊花牽著南霸天在游街的場景。那口號是電影里喊的,看電影的人心情激動,也跟著喊了起來。
原來是受電影的感染,在為影片里的斗爭場面吶喊助威哩!
田青青心里一熱: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生活方式,現在的生活似乎也挺好的,一場電影都能把人們的情緒調動起來,與影片里的人們同喜、同樂、同悲、同怒!
這個時期人們的生活方式簡單,思想淳樸,對生活熱情很高,也很容易滿足,幸福感也很強,精神生活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匱乏。恰恰相反卻是很富有。
田青青正在心里贊嘆著,忽覺田桂柳身子晃動了幾晃動,抱她的手臂也有些發抖。心想這個柳姑姑可能累了,便低頭向她的臉上望去,想對她說把自己放下來。
只見田桂柳眉頭緊蹙,咬著牙關,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
“怎么回事?難道是因為抱自己……”田青青正自猜想著,猛一回頭,看到在田桂柳的身后,有一個比田桂柳高出半頭的男人緊貼著她的后身。兩條胳臂下垂著。一動一動地做著怪異的動作。
這時。田桂柳一擰身,一只手抱著田青青,一只手拉住田冬景的胳臂,哭喪著臉說:“景姐姐。咱走哇。”
其實這時電影正演在上,電影里電影外都群情激昂。
“怎么不看了?”田冬景不解地問。
“又……”田桂柳幾乎哭著說。
“一定有情況。”田青青心里想著,借著銀幕上微弱的光亮,居高臨下地向田桂柳身后望去。
只見那個男人一只手提著褲腰(這時農村人都穿家做上褲腰的大肥褲子),一只手在兩腿間撥弄。
田青青直到這時,才理解了來時在路上姑娘們所說的“蹭”的含義——原來這個臭liumang、大壞蛋借著電影演到時,在婦女群里劃艷g火呀!
好你個臭liumang、大壞蛋,既然讓三世為人的姑奶奶看到了,豈有不管之理?!
田青青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異能。
異能能把水里的魚收進空間里。能讓樹上的無生命力的枯樹枝掉下來。但是這些都是眼睛看得見的東西。
能不能把眼睛看不見的,附近肯定有的活物,比如蝎子、蛇之類的馭了來呢?
試試看,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這時,四個姑娘已經統一了思想。準備往外擠了。
那個男人就好像著了魔一樣,田桂柳走一步,他緊跟一步,有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架勢。
而他緊跟一步,后面的人也往前擠一步。人們的視線全放在了銀幕上,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眼前發生的齷齪事件。
田青青恨得咬牙切齒,心里想象著撅著大尾巴的大蝎子落在臭liumang襠里的情景,意念一動……
“啊……”
一聲瘆人的怪叫在人群中響了起來,幾乎蓋過了銀幕上的口號聲。
放映員一聽有情況,急忙打開了探照燈。
放映場被照得雪亮。
人們循聲望去,只見那個男人嚎叫著雙手在襠前亂舞,而他的襠里,有三、四只褐色大蝎子,正撅著尾巴來回爬動。
周圍的婦女們見了,一個個捂著臉向外面亂擠,他的身邊立時出現了一塊空地,更加赤luoluo地暴露在人們的視線里。
蝎子依然在爬動;
那個男人依然在“哇哇”大叫。
也許他被蝎子蟄的昏了頭,也許是懼怕蝎子不敢動,他就那樣敞著褲腰,兩只手在襠前亂舞,全忘了羞恥暴露在人們的視線里。
治保主任不知從哪里趕了過來,喝令他提上褲子,拽著他的脖領子把他弄走了。他一邊走還一邊嚎叫:“蝎子蟄我哩,蝎子還在蟄我哩!我的媽哎,疼死我了。”
電影場里響起“嗡嗡”的聲音,人們幾乎都站起來了,朝著這邊觀望。有的還在打聽出了什么事。
“大家安靜,出了點兒小事,已經處理了,大家安心看電影吧!”
待嚎叫的聲音消失后,一個人在擴音器里廣播。
田青青循聲望去,這個人她不認識,看穿戴,估計是村干部。
經過這一鬧,田桂柳再也無心看電影了。于是,四個姑娘擠出人群,領著田青青,提前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