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殿主的假期

“去吧。”

去……誒?宗主這么容易就答應了嗎?

玄女宗,宗主屋舍。

泠小嵐抬頭看著正在窗邊打坐的宗主、師祖、玄女宗頂梁柱,著實有些錯愕。

本以為,宗主會阻攔勸說,甚至訓斥她一頓;

可當自己提出要去與吳妄同住修行之事,宗主竟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口吻十分隨意。

這位保持著中年形貌的人域強者,渾身上下帶著典雅、安詳氣息,此刻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如虛幻般。

“怎了?”

凈月睜開雙眼,溫聲道:“可是還有什么難事?需宗門為你做什么?”

“稟宗主,弟子未有難事!”

泠小嵐略微猶豫,還是輕聲道:“只是弟子有些擔心,宗門會不會因弟子外出與人同修,被人指手畫腳。”

“那就讓他們指手畫腳。”

凈月宗主露出少許微笑,嗓音還是那般溫和。

“咱們玄女宗能在人域屹立至今,靠的不是所謂的聲名,而是代代玄女宗門人弟子的刻苦修行,是對人域做出的卓越貢獻。

他們要說就說,他們要罵就罵,罵的難聽了你就出手打,只要咱們占理,出了事師祖都會替你擺平。

如今人域,哪方勢力沒有咱們玄女宗的女婿?怕甚。”

泠小嵐一時竟啞口無言,只能眉頭輕蹙,凝視著凈月宗主。

此前,她跟宗主大人接觸不多;也是在自己晉升為天衍圣女后,才跟宗主大人有過幾次會面。

平日里,長老教導她要謹小慎微,師父也說讓自己顧念師門名聲。

泠小嵐也知,她現在被許多人盯著,稍微做錯什么,就會惹來百般非議。

可沒想到,宗主竟會這般……

灑脫。

凈月宗主似是看出了泠小嵐在想什么,提起長袍下擺,徐徐站起身來。

用美貌這般詞匯形容凈月這般強者,其實是有些不妥的。

她言行舉止自成仙韻,似連天地都在主動與她交融,日月星辰掩不住她的風華,山川大澤蓋不過她的道行。

凈月宗主走到泠小嵐面前,抬手幫泠小嵐理了下耳旁發梢。

她溫聲道:

“小嵐,我們玄女宗從未限制過弟子婚嫁,也不會限制弟子交友,只是因你此時被太多人關注,宗門才會派遣高手護衛你。

你想去找無妄子同修,宗門如何會攔你?

說到此事,本座也想問你幾句……你跟無妄子,可共過枕了?”

“并未。”

“可是有要共枕這般打算了?”

泠小嵐急道:“宗主,我與無妄兄尚未提及道侶之事!”

“那你們同修什么?”

“就是坐在一起修行……”

凈月宗主笑道:“師祖還以為,你這就要去與他結廬而居、出雙入對,保不齊何時就能抱上小徒孫了。”

饒是泠小嵐平日里習慣了保持清冷面容,此刻在宗主面前也是繃不住了,臉蛋紅到有些發燙。

“宗主,弟子、弟子真的是去修行。”

凈月含笑應了兩聲,讓泠小嵐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隨之,這位玄女宗宗主話音一轉,面色也有些嚴肅。

凈月道:“小嵐,有件事,師祖還是要提前對你說一聲。”

“是,弟子聽著。”

“無妄子這個人,你需慎重對待。”

凈月背負雙手,緩聲道:

“他此前寫了幾篇經文,補全了人域理念所缺,又接連拔除十兇殿第二總殿、第四總殿,與那十兇神之首的窮奇交手數次,都是贏多輸少。

他本身的聰明才智已足以擔當大任。

便是陛下突然說,要將他當做下一任人皇培養,我們都不會感覺稀奇。

但小嵐,這些只是你所知的。”

泠小嵐一怔,小聲嘀咕:“難不成,無妄兄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凈月問:“你可知他出身北野?”

泠小嵐道:“弟子參加四海閣試煉時,便是在北野與無妄兄相識,那次也是他救了弟子和季默的性命。”

“這個季默能活到今日也是命大……嗯咳,這不重要。”

凈月宗主略微猶豫,終究還是緩聲說道:

“那你可知,他其實有心儀的女子?”

泠小嵐不由愣了下。

凈月嘆道:

“師祖對你言說此事,并非是為了勸你就此止步,而是想著,讓你最起碼知曉這些。

你是我徒孫,我自不想讓你承情傷、渡情劫,所以只能勸你慎重對待;

男女之事并無對錯,無妄子對女子是哪般性情,師祖不甚了解。

但他是大氏族少主出身,身周定然缺不了女子,你也不必指望他還是完璧之身。

小嵐,你要做好準備,你面對的可能是一個佳麗滿院的大氏族繼承者……”

“嗤。”

泠小嵐突然掩口輕笑。

凈月微微皺眉,板起臉來:“你笑什么?師祖好心勸你,你倒是覺得可笑?”

“師祖恕罪,弟子失禮了!”

泠小嵐那雙杏眼亮晶晶的,輕聲道:

“可師祖,他從未碰過女子,此事弟子是知曉的。

至于道侶之事,弟子覺得一切都憑緣法。

無論比什么,弟子并不比旁人差;便是今后弟子想與他結成道侶時,要與其他女子去爭這個道侶之席位,弟子也是可爭得的。”

還有些話泠小嵐此刻藏在心底,畢竟答應了那位伯母不能說出來。

無妄兄就算想結成夫婦那般的道侶……條件也不允許呢。

凈月露出幾分欣慰的笑容。

泠小嵐的俏臉上寫滿了自信,又道:

“師父教導過弟子,指點過男女之情的不同情形。

弟子此時對無妄兄十分在意,似是有些喜歡,但并未到沒了他就無法修行生活的地步,這是師父所說的‘未得圓滿’。”

凈月皺眉問:“你可記得你師父道號如何?”

“絕天……”

“她自己都搞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還大言不慚地教起你來了!”

凈月正色道:

“你莫要聽你師父那套,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夠了……罷了罷了,師祖也不與你說太多,你有自己的主見就可。

回去吧。

過去時,記得多帶些靈石丹藥、輔修的寶物,算是我玄女宗對無妄子的謝意,他已為人域做了不少大事。”

“是,弟子知曉了。”

凈月宗主轉身走回窗邊打坐,泠小嵐欠身行禮、告退離去。

待泠小嵐走后,凈月這具化身便沒了動靜;

在后山蘊靈池旁打坐的凈月本體睜開眼,目光有些復雜地注視著池中的那團靈光。

這個無妄子……

若今后師妹和弟子,為了一個男人大打出手,那豈不是成了人域的笑話?

隨之,一個問題躍上凈月心頭。

真有那般時候,她該支持自家弟子,還是該支持自家師妹,還是充耳不聞、裝作不知此事?

仔細想想,這還真是個麻煩事。

與此同時,仁皇閣總閣。

一艘銀梭滑出大陣,朝南偏東的方位行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有千紙鶴。

銀梭中,吳妄靜靜坐在那,面容有些肅穆,似是十分低落。

沐大仙此刻縮在林素輕懷中,也不敢多說什么。

林祈只是注視著自己老師,本想為老師慶功的他,卻發現此時好像有些不合時宜。

特意趕來的季默和樂瑤,此刻手拉手盤坐在角落,也在傳聲商量著該如何讓吳妄開心一些。

大長老老眼中滿是不忍,想開口勸吳妄莫要太自責,但又怕提到了天火門之事,會讓吳妄心情更差。

他肩上扛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

吳妄沉聲道:“大長老,撐開一個結界,別讓外人查看到咱們。”

“是。”

大長老立刻答應了聲,銀梭外層包裹上了淡淡的紅光。

“啊——”

吳妄長長松了口氣,原本下沉的嘴角逐漸上揚,雙目瞬間恢復神采,扭頭看向季默和樂瑤,納悶道:

“你們跟過來作甚?我們是要回滅宗,你們要去那住著?”

“這不是!”

季默抬手一陣瞎比劃,瞪著吳妄道:“你沒事?”

“我能有什么事?”吳妄不明所以。

季默罵道:“無妄兄你剛才的內疚呢?你在仁皇閣嘆息了整整二十八次!比我認識你到現在嘆氣的次數都多!”

吳妄直接瞪了回去:

“不這樣,你以為他們會放我離開?

他們這是逮住頭驢死命的用,也不怕把我累趴下了!

劉百仞的心有多黑,你們怕是沒體會過!

仗著我有求于他,安排我跑這跑那,他自己的徒弟都不使喚。

仁皇閣缺了我就不轉了?沒這道理。”

大長老小聲問:“那天火門……”

吳妄正色道:“說遺憾是有,要檢討的是我思考問題的缺漏,以及戰略戰術上的缺失。

但這不至于讓本宗主真的提不起精神。”

他雙手一攤,繼續道:

“窮奇做的惡,何必背在咱們身上?

我又不是什么人間大善,會覺得世人苦難是我救助不利。

我哪有這本事?

能照顧好自己身邊的人,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宗主你這,哈哈哈哈……”

大長老笑著擺擺手,“倒是老夫多慮了。”

樂瑤在旁皺眉抿嘴,顯然還有些不太適應。

林祈拿出玉符將這幾句話記了下來,看吳妄的眼神充滿了感慨……老師果然是他猜不到的男人。

吳妄身形向后靠去,林素輕立刻出手,用法力推了幾只軟墊過來,讓吳妄舒舒服服地歪在那。

“回宗門之后,本宗主要好好地睡一覺,大長老別讓人來吵我。”

大長老溫聲道:“宗主放心,宗門也沒什么大事。”

吳妄目光從季默、林祈,還有大長老的面容上劃過,緩聲道:“其實這次跟窮奇交手,也讓我認真反思了幾件事。

你們覺得我會反思什么?”

季默道:“謀略上的失策?”

林祈問:“考慮的不夠周密?”

大長老沉吟幾聲:“對人心的了解不足?”

“錯了,你們這都還是站在了一個人的角度。”

吳妄豎起食指晃了晃,笑道:

“我反思的第一件事,就是人力有時窮,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之前制定計劃,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去想、去考慮,我又不是全知全能,如何會算無遺策?

稍后制定計劃的時候,要群策群力,發揮出智囊團的作用,這樣才能將所有事考慮得足夠全面。

搞個智囊團是大勢所趨,只要保證產出決策的效率,自然是能獨立思考的智囊越多越好。”

季默和林祈不由得面面相覷。

吳妄看著這兩人,緩聲道:“知人而善用,方可為首領。”

季默不由嘀咕:“北、無妄兄家中……格局這么大嗎?”

吳妄笑而不語,繼續言說:

“我反思的第二件事,就是自己對兇神手段之殘忍有些低估了,神看生靈,如看草芥。

咱們提防窮奇侵蝕道心的手段,必須盡早搞出來。

這次回滅宗,修行之余,咱們就要琢磨這件事,該如何抵擋窮奇的神通。

解決了這般問題,窮奇就是只會咬人的兇獸,再無可懼。”

眾人齊齊點頭。

吳妄道:“還有第三件事,也算是我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

“我最近在仁皇閣風頭太過,此次拔除了第四總殿,若是再向前一步由代殿主成了正殿主。

泠仙子接下來又要與我同修,我這下一任人皇的名頭怕是要坐實了。

那可就麻煩大了。”

吳妄目中閃過少許精芒,又笑道:

“此時急流勇退,也是主動降溫;

之后再散播一點我修為卡入瓶頸、成仙不得的消息,降低一下我在各大勢力眼中的忌憚值。

我倒不是怕他們對我出手,畢竟我可以直接喊某個老前輩出來,質問他這人域還能不能行了。

我就是擔心,我自己成了人域內亂的引子,然后要去各處救火,那才是麻煩事。”

說到這,吳妄也是唏噓不已。

林祈若有所思,卻是對此事感悟最深。

季默與樂瑤對視一眼,夫妻二人倒是頗為默契。

樂瑤問:“兄長考慮如此深遠,當真讓樂瑤開了眼界,但兄長是否有些杞人憂天,人域各方勢力是指各家宗門嗎?”

吳妄笑而不語。

林祈卻是淡定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默和樂瑤。

這夫妻二人頓時明了,想辯駁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不要多想了,回滅宗喝他幾杯,好好玩樂幾日,你們夫妻想住在那,就幫你們弄個住處。”

吳妄不由來了興致,手指敲打著膝蓋,吟道: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耽余年。倦鳥念舊林,池魚思故淵。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上輩子上學背過。

林祈、大長老連連稱妙,林素輕目中也略帶陶醉。

樂瑤不由靠在季默肩頭,想起了與季默那次酒樓前的相遇;

季默反倒是略有些緊張,連連對吳妄使眼色,讓他趕緊過了吟詩這一環節。

吳妄雖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配合地錯開話題。

“可惜泠仙子回宗門了,此情此景,當蹦迪矣。”

“說到這個蹦迪,那學問可就大了!”

季默對吳妄眨了下眼,立刻接過話頭,說起了女子國的幾件趣事。

當然,與美麗國師的故事,絕口不提。

嘩——嘩——

水天一色,萬里清波。

那艘堅固的大船時而飛空、時而在海上漂浮,朝南迅速且平穩的疾馳著。

這艘大船之上站了許多人影,卻都是些強壯的女子。

她們身著皮質戰甲、后背斧鉞刀叉,還有幾位身披寬袍、白發蒼蒼的老嫗,身周環繞著強橫的神念波動。

在大船最寬闊的船艙中,有道身影正爬伏在矮桌上,呼吸平緩的小憩。

她面容精致可愛,小圓臉、櫻桃嘴,簡單束成馬尾的中長發頗顯干練,她那雪白的天鵝頸最是引人遐思。

她的打扮與外面那群壯士相似,但明顯講究許多。

緊繃繃的小衣包裹著上身,香肩披著柔軟且罕見的珍貴靈獸皮,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大大方方地顯露著,小皮裙的用料也是頗為罕見。

當然,這房間中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這個青春美少女,而是她身旁躺著的那只……

鑲玉裹金銀刺狼牙棒。

“熊霸哥……”

那睡熟的少女宛若夢囈般呼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