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足以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了。
每當木喬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每當她心神俱疲,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總會想起爹爹時常說過的一句話,“無論是怎樣不好看的寶石,只要找到對的方法,總能打磨出它本身的光彩,做出最精美的首飾。”
而她,就是靠著這句話,忍受著內心的無盡煎熬,日復一日的咬牙堅持了下來。
再次看過展云飛的來信,木喬在獨處的夜里,默然冷笑,伸手將鎖在箱子里的一只木匣取出。
這木匣個頭不小,足有三尺來長,一尺來闊,便是放置刀劍也是可以。因時常被人摩挲,表面的黑漆和邊角都出現了磨損的痕跡。上面還有把銅鎖,牢牢的鎖著不知名的秘密。
木喬看著這木匣的眼光著實有些古怪,就如同看著自己的斷臂殘肢,如痛苦又憤慨,既傷心又熾熱。良久,她才將木匣放下,又將展云飛的來信收進旁邊的一只信匣里,然后將箱子鎖了,上床歇息。
當公雞啼鳴,天光破曉之時,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木喬一早就包著頭發,進廚房生火做飯,剛洗了米,準備引燃柴灶里的爐火時,一個高大的的身影就走了進來,“還是我來吧。”
不必客氣,木喬立即退位讓賢了。論起生火,甘泰確實比她做得又快又好。況且生火之時總會有一陣子煙熏之氣,殘留在頭發之中經久不散,極是惱人,深為木喬所不喜。
趁他生火的工夫,木喬已經在旁邊調起了面糊糊,準備煎餅。還有幾個剩饅頭,切片烤熱了,焦香黃脆的也很好吃。
在一個家里生活多年,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準備出了一頓豐盛的早飯,間或還夾雜著幾句閑話。
“今兒又是一旬,佟家定要來人,阿喬你就不必去店里了,有我就成。”
“那可不行。我昨晚已經跟干娘說了,要結賬出來還二叔,我若不去,你一人怎么辦呢?”
“若是如此的話,豈不也得給他們家結錢了?”
“隨他去!不過咱們店前幾日可剛接一筆大買賣,他們若不想賺這個錢,正好我們獨吞。”
“哈,還是你的鬼點子多。”木喬狡黠的回答讓甘泰不禁莞爾,這小妮子也當真厲害。這三年時間,愣是沒讓佟家從帳上支走過一文錢,總有無窮無盡的理由讓他們分不了賬。
忽地想起一事,又嘆了口氣,“若是瓊花有你一半心眼,也不至于做個月子還得讓爹娘去伺候了。”
聽他聽起此事,木喬手下一頓,心下黯然。
甘瓊花一直拖到去年,才終于嫁出去了。
嫁的那戶人家倒還不錯,是個中等農戶,家里也有十幾畝田地,日子不算難過。
這位姑爺名叫張奎,是家中長子,小時候也念過幾年私塾,頗識得幾個字,模樣周正,老實憨厚,很是本分。
可吃虧也就吃在為人太過憨厚了,他的生母早早亡故,并沒有給他留下別的兄弟姐妹。父親后來續娶了一位姓陳的繼母,又生了一堆弟弟妹妹。
從前父親在時還好,等著父親兩眼一閉,撒手歸了西,張奎的日子就開始難過了。雖說是家中長子,但那時他還尚未成年,人又老實,家中諸事全賴繼母做主。
畢竟是隔了層肚皮,繼母當然不喜,成日里把他看成眼中釘肉中刺一般,恨不得把他遠遠地趕到天邊去。對他的婚事也是一拖再拖,后來還是同族的叔伯們看不過眼,作主求配,這才找到了甘瓊花。
他們兩下里的要求倒是很一致,都想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好好過日子,至于長得好不好,那倒都是其次。這么一談,雙方迅速敲定了婚事。
本來阮玉竹有些猶豫張家的情況復雜,怕甘瓊花嫁過去受委屈,但張家的叔伯卻拍著胸脯說,“張奎再怎么說也是長子,等弟弟妹妹們成了家,這份家業還是大半歸他的。到時我們一定出面,公公正正的給他們分個家,也受不了幾年委屈。”
甘嬸嫁女心切,怕再耽擱下去就成老姑娘了,當時一聽就允了。阮玉竹見那張奎本人確實是不錯,這才張羅著把甘瓊花嫁了過去。
可這一成親,麻煩就來了。
那位繼母陳氏下聘迎娶之時裝病全躲過一旁去,等媳婦進了門卻開始各種刁難。成心不讓人好好過日子,時常擱嘴邊的一句風涼話就是,“人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你現找這么個媳婦,怎么不跟著她一家當官去?”
明里暗里就是想把小兩口給攆回去,好把這份家業留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為了一個孝字,張奎又不能跟繼母吵鬧,這下子甘瓊花的日子就慘了。不僅要伺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還得忍受無時無刻的冷嘲熱諷,過得糾心之極。要不是張奎寬厚體貼,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
上個月,甘瓊花剛生了個兒子,床前卻沒有半個人可以照料。張奎還得給繼母支使著忙活地里的莊稼,實在是照看不過來,只得厚顏上門,將岳父母請了過去。
無論一家人再生氣,但畢竟是自家的親閨女,阮玉竹當即讓甘嬸兩口子收拾行李就隨張奎去了。臨走前,還讓木喬塞了些銀子過去,讓他們無論如何都得照顧好甘瓊花,千萬別落下月子里的病。
木喬其實對此是很氣憤的,爹娘好,做子女的當然要孝順,但這樣的繼母,還伺候干嘛?
“依我說,不如讓瓊花姐她們早點分開來過,老這么下去,人都給折騰去半條命了!”
“我可不也是這么個意思?”甘泰說起來牙也恨得癢癢,“可就是爹娘顧慮著有人嚼他們的舌頭根子,說再熬幾年,等他家弟妹都成親了,就好了。”
木喬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張家最小的弟弟好象還沒她大,等他成親?還得十來年呢,頭發都白了!
其實她心里想的,甘泰也都知道,長嘆一聲,“只可惜我沒本事,否則索性讓妹夫不要家里的那點東西,重新再給他們置一份家業不就完了?”
哼,這話木喬可不能贊同,“如果這樣可行的話,不必你說,干娘早就辦了。”
既然不做,肯定是看出那位陳氏貪得無厭的本性,若是張奎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還好,若是稍稍顯赫些,只怕又要拖兒帶女的來分一杯羹了。
所以除非如陳氏所言,霍家有機會把他們小兩口遠遠的帶離此處,否則不等著繼母陳氏把幾個子女安置妥當,甘瓊花就是永無寧日。
時候不長,一頓熱騰騰的早飯擺上了桌。
霍梓斐年紀漸長,課業更多,這些天到平江府上學去了,故此家中只有他們四人,略顯冷清。
霍公亮和阮玉竹年紀大了,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尤其是早上,只有清粥小菜才合胃口。再配些煎餅饅頭,是給年輕人扛饑的,日日如此,看著都單調乏味之極。
老兩口總覺得委屈了孩子們,可木喬卻甘之如怡,“這樣就很好了,這可是干爹時常說的,‘君子處事,甘惡衣粗食,甘艱苦勞動,斯可以無失也!’我們現在正在學上進呢,您們可千萬不許攔著。”
老兩口相視一笑,這養個閨女,就是貼心。
飯后收拾了碗筷,木喬跟著甘泰去寶華閣了。因她年歲漸大,老這么拋頭露面的不大好,故此家里在年初新添了一輛小驢車,再要出門就方便許多。
將近年底,首飾鋪的生意自然也更好了些。
雖說開頭幾月主要以制作假首飾為主,但自從有了霍公豪送來的第一批租子后,就漸漸恢復了金銀首飾的制作。直到現在,他們鋪子里的真假首飾仍是一半一半。
開張當日,雖有不少顧客對他們的假首飾不屑一顧,但事后悄悄來買的卻很是不少。
人皆有嫌貧愛富之心,生怕別人看輕了自己,開張頭一日,有誰敢明目張膽的來買了讓人笑話?
在摸清顧客的心理后,木喬特意打制了一批尋常多見的假金銀首飾,與真的表面上一模一樣,果真大受歡迎,銷路極好。
但后來生意能順順當當的做下來,卻還是得感謝柳家。是柳承風,在木喬最需要大師傅時,把他家一位剛出師的小師傅派了來。嘴上說得好聽,是請他們家給個機會關照關照,其實是在暗中賣她的人情。
那種情況,由不得木喬拒絕。連阮玉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這份人情領下,留待日后再還。
開了鋪,伙計們如常招徠生意。
木喬拿著帳本正在核算,忽地有股香得膩人的味道湊到她跟前,“小阿喬,又在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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