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二十二章 反坐

“那塊板子,”張低頭做踟躕狀:“那塊板子——”

看她這副模樣,旁邊一個女史就喝道:“我看就是木偶厭勝,不然誰會天天對著一塊木板說話!是你自己打開箱子,還是我們給你抖落出來!”

張就惶恐地從腰上解下鑰匙來,交給了一旁的宮女。

那宮女拿鑰匙打開了張的官皮箱,將那金銀首飾倒了一地,看的張都心疼死了。果然在第二個小抽屜里讓她尋到了那塊長條狀的木板出來,然而一看之下她不由得微微“咦”了一聲,面色古怪。

等宮正嬤嬤將那木板拿在手里細看的時候,面色也一模一樣地古怪起來。

這塊疑似厭勝的木板上,是刻著字的,但是不是咒詛別人的妖言,也不是看不懂的符文圖畫,居然是細細密密的小楷書寫的《女誡》,仔細看,是其中的《卑弱》、《敬順》和《專心》三章。

將這木板翻來覆去看了,傳閱給其他女官、女史,大家見不是木偶厭勝,面上神色都放松了許多。便有尚宮問道:“這木板,從何得來?”

“回稟尚宮,”張委屈道:“是來京閱選之前,家父請匠人刻下的,說無以教我,讓我日后朝夕都讀兩遍《女誡》,以明人倫之節。”

“既是讀《女誡》,為何還要背著人?”有女史問道。

“不敢隱瞞尚宮,”張偷偷看了一眼瑟縮的牛氏,道:“因為同居室的牛氏怕風怕聲,不許我們大聲說話,聲音稍大,就呵斥責罵。”

這一點呂氏和田氏都點頭作證。

大家便都把目光投向了牛氏,女官哼了一聲,道:“原來還有如此跋扈的秀女!哪里是怕聲怕光,我看是故意刁難人,故意整治人吧!”

牛氏癱軟在地上——還有一名女官指著她道:“上個月,就是此名秀女攀誣張氏,說張氏偷了她的釵子,打開張氏的妝奩,一無所獲,如今竟然還不知悔改,居然敢舉告厭勝!”

“你可知道,厭勝巫蠱這樣的話,只要說出口,就不會善了了!”宮正嬤嬤嚴厲地盯著牛氏,道:“你可知道,大明律中,誣告人者,各反坐!”

“嬤嬤,嬤嬤,”牛氏抱住她的腿,只管哀求道:“我沒有誣告,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厭勝!”

“你不知道什么是厭勝,怎么會看她有木板,就找到尚宮面前去!”李尚服道:“你之前在其他秀女那里散布謠言,說張氏小溺有聲,說呂氏不愛潔,說田氏是結巴——按你的慣性,要是真不知道那木板是作何用的,必然會在秀女中大肆傳播,哪里會直接找到我們!”

原來果真是有人盯著所有秀女的一舉一動的,牛氏做的一切都有人記錄,她說了什么話,怎樣造謠別人,這一切都讓她在“言”這一欄上被取消了秀女的資格。

“之前就誣陷過張氏,”女史面無表情道:“現在又一次攀誣,罪名更大了。你和張氏什么仇恨,要不遺余力地去害她!”

“沒有,我沒有!”牛氏聲嘶力竭地叫喚著,她母親也跪下了苦苦哀求,但是這都不能換取在場其他人的同情了,尤其是張,眼里更是凝結了冰霜。

“還是對秀女的管束太松了,”宮正嬤嬤道:“原以為只是小打小鬧,還不敢鬧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現在看來,勾心斗角都是輕的,都已經到了勾連陷害的地步了!誰知道其他秀女不是這般模樣,此風若長,豈不是將婦人媚道流毒于天下!此女進了大內,豈不是要禍害宮闈!”

“陛下鑒前代女禍,立綱陳記、首嚴內教,”宮正嬤嬤道:“設置我等女官,意在使我等導引中宮各事,使后妃行止有度而不得違禮越制。如今有攀誣厭勝者牛氏,已查地明白,乃是構陷,因妒他人,不思己行;淑善難期,恚怨成尤。”

她說一句牛氏就絕望一分,最后癱軟成一團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