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游戲
作者:驚年渡分類:
賓鴻將喧嚷壓了下去,然而他的眼中露出了興味來,對堂下的官員道:“你們雖然曾經助紂為虐,幫著朱棣欺壓我山東百姓,但是我白蓮教的大業,也需要有才能的人,共同襄助。你們愿意加入我教嗎?”
幾乎所有人的官員都點了頭,也包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楊士奇和張,很明顯如今這個局勢,若是說一個不愿意,下場就是立刻被咔擦了。
“哦,”賓鴻就道:“沒有人敢說不愿意。這樣不好,不肯說實話,大家不曾肝膽相照啊——我白蓮教的兄弟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是都是一條心,你們當中,說是一條心未免太可笑了。這樣吧,白蓮教不是逼人落草的教派,本座還是愿意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的。”
很快張被帶入了一個寬敞的房間里,和其他女眷關在了一起,賓鴻讓人給她們所有人發了一個鈴鐺,并且告訴她們,她們的丈夫手里也有一個鈴鐺。兩個鈴鐺之間有一條繩子穿著,這邊響鈴,那邊就能聽到,但是兩個人是互相看不到的。
若是想要離開寨子,就搖動這個鈴鐺,就可以放她們走——但是,兩個人不能同時走。也就是說,如果搖動了鈴鐺,而另一方保持沉默的話,那你就可以直接開釋,另一個人留下。若是兩個人都搖了,而你的鈴鐺響在了對方之前,你就可以走,而對方不僅是走不了,而是要被判死刑;若是同時不搖,那就同時留在寨子里。
張覺得這個規則很奇怪,第一條和第三條是相對有利的情形,唯獨第二條實在是太殘酷,而且很沒道理,因為完全可以避免這個選擇。只要她這里,一直不搖,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但是什么事情都是無法預測的。
她們這群女人里,很快就有一個女人手中的繩子開始晃動了,她瞪大了眼睛,果然從對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鈴鐺的聲音。
“你丈夫搖了鈴鐺,”看守的女兵把她拉了起來:“他可以離開了。”
“不,我不要留在這里,”這女人披頭散發,似乎還不敢相信她的丈夫選擇了離開:“他拋棄了我!”
她忽然就撲了過去,拽住了繩子,也搖動了她手里的鈴鐺。
“不要搖!不搖就能活!”張大叫道:“那邊只要搖動了鈴鐺,你這里就只有兩個情形,要么死,要么留在這里,留在這里,總比死了強!”
但是她的話沒有被聽從,這個女人如同崩潰了一般,而她的選擇給她帶來的結果就是被拖了出去,立刻砍了頭。
張看到人頭就這樣滾落下臺階,那一雙不甘和不可置信的眼睛就正對著她們的方向——霎時間所有的男人女人一齊嚇得魂飛魄散。
這個規則是真的,也是殘酷的。而張接下來很快目睹了一個女人瘋了似地搖晃了手中的鈴鐺,而另一頭很快也傳來了鈴鐺響聲,女兵就過來將她的繩索松綁了,帶了她離開——而對面的房間里,很快被揪出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很快被砍了頭。
于是事情就無法控制了。
一時之間,張耳邊全都是鈴鐺聲,盡管她大聲叫喊著不要搖,但是沒有人聽她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沒有聽到聲音了。
她將頭從膝蓋上抬起來,就看到這屋子里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了。
原來第一條和第三條幾乎算是擺設,因為誰都想將主動權握在手里,不想被人拋棄。她們全都忘了自己還有不選的權力,只以為搖鈴便是唯一的選擇,而且要搶在對方之前搖動。當第一個被選擇死亡的人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只記得第二條,即選在人后就是死。
對我最有利的情況,自然是我搖了,而且一定在他之前,然后我就可以開釋了;如果我不搖,我就永遠留在這里。這樣的結果,便是雙方參與者都背叛對方。
“夫婦不義,”賓鴻就搖著扇子嘆息道:“以至于斯啊。”
他說的其實沒有錯,在搖動鈴鐺的那一刻,約莫就不會考慮對方是死是活了。
他說著這樣的話,然后將剛才明明通過了試驗的人,全都殺了。
“你們兩個,”他指著臉色蒼白的楊士奇和張,笑道:“都沒有搖,看來是真心要歸順,兄弟姐妹們,歡迎罷——”
張感到了滲骨的涼意,她低著頭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楊士奇的臂膀,發現他也在微微發顫,不過他很快就道:“學生自然是真心投效的。”
董彥杲似乎對楊士奇格外青眼有加,拉著他的手高聲道:“來人啊,大擺酒宴!”
一聲吩咐,手下便忙活開來,不一會兒,筵席就擺開了,大盤大碗的酒肉擺滿了一溜長桌,總舵頭目悉數到齊,輪流和楊士奇喝起了酒來。
而張被女兵帶了下去,安排到了一個比較寬敞的院子里,說這是董長老安排給楊先生住宿的,張發現里面一應俱全。不多時含冬竟然被送了過來,因為張如今的身份是官夫人,而含冬還是侍女,所以白蓮教認為她也是被壓迫的人,問她愿不愿加入白蓮教,含冬自然也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夫人,”含冬和張總算捱到沒有人的時候,她道:“他們說,湖南也反了!”
“湖南?”張一震:“具體什么地方?”
含冬說是長沙,長沙的教主叫李法良,山東河南兩個地方的許多火器,都是長沙提供的。
長沙這地方是湖南使司所在地,而且還有谷王這個藩王,如今白蓮教猖獗,也不知道他們能如何應對。
而張現在更是自顧不暇了,她居然被困在山東白蓮教的老巢里,脫身是唯一要務,但是要再這樣嚴密看管下,該怎么脫身呢?
張要和楊士奇好好計議,然而楊士奇直到一更天的時候,才喝了個酩酊大醉,被十幾個教眾扶著回來了,好幾個人都嚷嚷著“楊兄好酒量”如何如何的話,扔下了爛醉如泥的楊士奇才呼嘯走了。
張對床上一動不動留著口水打鼾的人完全驚呆了,她完全沒有見過這樣醉酒的人,高熾本來就不怎么喝酒,喝的時候還很有節制,哪里像楊士奇這個樣子——她走了過去,試著推搡了一下,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