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州大會

第一百三十一章青州大會

作者:驚年渡分類:

七月初八,這天天不亮,青州城的白蓮教軍士就按照事先排練好的規程,早早出營,開始在大街兩旁列隊,里外三層把守城門,而南城門很快就迎來了各地起義的白蓮教一眾大小頭領,

楊士奇甚至還應景地找了一幫做法事的道士,這些人并不是白蓮教的,就是單純賣嘴皮子的營生,在城門口歡迎各地的起義同袍們共聚青州城。

一上午的時間,陸陸續續來了六百多人,有頭目,有使者,楊士奇看人數差不多了,就高聲宣布吉時已到,頓時一片人便在他的指揮下,烏煙瘴氣地跪在了地上,高呼“大元帥萬歲!”其他人不明所以,先跟著跪了,等到看到了施施然走出來的董彥杲才恍然大悟,都露出了不忿的神情來。

楊士奇清點人,發現少了一個實力較強的王宣,結果底下人就喧鬧起來,明朝暗諷道:“王宣現在可風光得不得了,說要打下臨朐獻給佛母,正號召各路頭領到跟他共商大計呢!看樣子他是不怕官軍了,董長老、哦不是,董大元帥,您要不要再派人問問他,看他有何良策,可以抵抗官軍?”

“呸!”董彥杲手下一個心腹就啐道:“王宣算什么東西,也敢人模人樣大言不慚地說能打下臨朐?小心他自己的即墨城,被官軍抄了后路罷!”

“我看不止一個王宣想挑頭起事吧!”高羊兒就在那里陰陽怪氣道:“也要想想為什么挑頭起事?怎么這半個月,一個月的不見,董長老就給自己加封了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樣的稱呼,我們幾個便都不習慣了,還有這八王,六十四卦伯,聽都沒聽過,這是讓我高羊兒,到底做八宮王,還是做總兵呢?”

高羊兒說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教中的職位,和軍隊的職位,似乎被董彥杲給分開了。當然這是楊士奇的主意,自然也是楊士奇出來解釋。

“八王是教中職位,總兵是領兵打仗時候的官職,”楊士奇道:“并不沖突。”

“那總兵之上,是個什么官兒?”高羊兒道。

“是大將軍。”楊士奇道。

“大將軍之上呢?”

“是大元帥。”楊士奇道。

“原來就是董長老!”高羊兒夸張大叫了一聲:“真是有眼無珠了!向來白蓮教兄弟會,都是推舉出來,什么時候董長老瞞著咱們開了會,選出了大元帥這樣的職位?”

董彥杲鐵青著臉不說話,楊士奇就道:“如今已是不同往日,如今白蓮教已經起義,戰時為兵,自然需要從上到下管束和服從起來,如今這個大會也是這樣,之所以將教內兄弟請來共聚一堂,就是談一談日后用兵問題,總不能像現在這樣,各自為戰獨立行動,官軍很容易就逐一擊破——只有一把筷子,才不容易折斷;在座的誰能說自己單槍匹馬,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擊退官軍呢?”

楊士奇此言一出,堂中頓時靜悄悄地,所有人都不吭聲了,沒人敢挑這個頭。但畢竟是數萬官軍,各人手上這幾千人馬如何吃得消?別看這些家伙一個個牛皮哄哄,但其實誰也沒跟官軍當面戰斗過,無非是攻破了縣衙,占了一縣之地就以為自己是個中老大了,當初佛母在山東要起義,一呼百應,大小頭領都急哄哄想起兵,無非是相中了地方,如今果然摘了果子下來,但誰也沒做好和官軍廝殺的心理準備。

見半晌都沒人說話,董彥杲才冷哼一聲,“現在是什么情地了,如果還想的是讓別人和官軍斗個你死我活,自己在旁邊坐收漁利,那么本座只能說一句,覆巢之下無完卵。”

眾頭領都沒了聲息,紛紛倒吸冷氣。

“那你說,”白拜兒就道:“該怎么辦?”

董彥杲示意了一下楊士奇,楊士奇就展開了地圖開始比劃:“朝廷派了安遠侯柳升前來鎮壓起義,同時敕令河北總兵官王溫由北面防御,而令山東都司在東面堵截,令河南都司緊守西南兩路,仿制我們偷渡黃河向南發展。南京又派了神策軍指揮張輗過來,堵住了太行山谷,嚴防我們流竄進山——看似只有一條南下徐州之路,這就是我們為什么要攻打臨朐、臨沂這一條線路的原因。但是學生研究之后,發現也許還有一條北上的道路。”

“哦?”董彥杲微微吃驚,他原先的計劃就是楊士奇給定下來的,說是奪去了臨沂,一路從徐州、宿州南下,直搗南京!但現在楊士奇似乎有了新的謀劃,卻是東進奪取運河山東段。

“眾位應該知道,北京數百萬軍民一應用度,全靠江南供給,一切物資都要從大運河北上,”楊士奇說道:“只要我們截斷運河三個月,北京這座都城就會變成一座死城,屆時再以精銳之師北上,必將勢如破竹。”

“我們之前說的,”有人就道:“難道不是攻下南京?”

“南京只有太子鎮守,”楊士奇不慌不忙道:“若是殺了太子,北京的皇帝難道不會再立一個出來?還有漢王、趙王呢!殺了北京的皇帝,才一了百了了。”

董彥杲開始搖頭:“朱棣不是草包皇帝,若運河被截,那就不是派兵五萬了,他必定發全國兵力來救,屆時我們如何能抵擋得住?”

“哎,主公多慮了。”楊士奇搖頭笑道:“如今三個省發動起義,聲勢浩大,皇帝不過才派兵五萬來,因為他已經無兵可派了!韃靼斡亦剌在北地蠢蠢欲動,皇帝在邊境陳兵以待,抽調多少兵力,能無損于皇帝和蒙古人相抗的布局,滿打滿算只有五萬了。所以學生說如今這個局面,是最好的局面,皇帝被北虜拖住了,若不能趁此時機北上,和韃靼斡亦剌一同夾擊皇帝,更待何時呢?”

座中竊竊私語起來,楊士奇的這個計劃似乎天衣無縫。然而楊士奇早就知道,徐宿一帶并非無兵把手,甚至早就有官軍布好了口袋陣等待他們的到來。至于截斷大運河,自然會嚴重威脅到北京的安危,但楊士奇知道這群烏合之眾根本走不到那一步,就會敗亡了。

忽然有一聲叫喊:“佛母來了——”

只見堂中果然緩步而來了一個女人,陽光照在她的白紗裙上,就像是給她鍍上了金光一般,竟使得所有教眾心甘情愿跪在地上,高呼無生老母。

楊士奇這一回看到了佛母的正臉,而且是沒有戴面紗的臉,他也不由得停頓了一呼吸。

這樣的容顏,的確是讓人無法抗拒,的確是用任何辭藻都無法形容的美,但是她的神情是冰冷的,是有壓迫感的。

“佛母來了,”有人就叫道:“咱們可就有主心骨了!”

“劉堂主所言甚是。”高羊兒大點其頭道:“有佛母在,大旗一樹,天下各路英雄,誰人不歸心!也省得王宣在即墨瞎折騰,董長老也是急吼吼地跳到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