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開城門的人第三四零章開城門的人→:明德門大開著,段怡一抬頭,就能夠瞧見寬闊的朱雀大道。
大戰之下,民宅緊閉,街市之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風輕輕吹過,將那城中不知道哪兒的桃花,卷落了出來,灑在了那血跡已經初初干涸的戰場上。
段怡收回了視線,看向了眼前的段靜。
“陳鶴清同沈青安,一開始便是一伙的。他們佯裝大戰,為的是吸引我們前來?”
朱鹮見段怡問話,將夾在段靜脖子上的長劍收了回去。
段靜松了一口氣,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我不知曉,我一個婦道人家,對這些并不清楚。那沈青安出了城,是我無意之間,聽到我公爹說的。”
“夫君以為大姐姐他們逃走了,拋下了我,又開始打我。從前也就罷了,路都是我選的,我能怪誰去?可是這回不信,我有孕了,他卻是毫不憐惜,將我腹中的孩兒,都打掉了。”
段靜說著,惶恐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如今天氣已經頗暖,衣衫穿得不多,她輕輕的擼起袖子,在她那雪白的手臂上,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傷痕。
有一些舊傷已愈合,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疤痕。
還有一些是新傷,傷口看著紅彤彤血淋淋的,令人觸目驚心。
這一看便是一個長期被人虐待之后才會有的手。
段怡皺了皺眉頭,那邊的蘇筠等人已經倒吸了一口涼氣,氣呼呼的嘟囔了出聲,“天下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把我們兒郎的臉全都丟光了。”
“就這種人,還和離什么,直接殺了算了!”
段靜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三姐,當初你說那是火坑,叫我別跳,我卻是沒有聽,如今后悔不已。你說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我幡然醒悟,來尋你,你便拉我出來,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段怡定定的看著段靜,“你真的想好了,想要離開王家么?”
段靜重重的點了點頭,眼中含著淚。
“是”,她認真的說道。
段怡沒有看她的臉,卻是朝著那明德門的城門看去。
“城門那般重,你一個閨閣女子,又剛剛小月,是如何把城門打開的。就這個門,我們軍中,也唯獨韋猛一人,能夠輕松做到。”
段靜一愣,朝著那明德門看了過去,朱紅色的大門,厚重無比,帶著幾朝王都的歷史厚重感,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朱雀大道一望無際,在遙遠的另外一端,便是皇宮,讓人不敢抬頭直視。
“是我陪嫁的小廝們”。
段靜的話音一落,從那城門后頭,走出了約六七個壯漢來,他們穿著小廝的布袍,看上去有些兇神惡煞的。
風吹著段怡的衣角飛揚,因為段靜是她親妹妹的緣故,不管是崔子更還是蘇王爺,都默契地沒有張口。
突然之間,段怡卻是動了,她長槍一指,直接戳向了段靜的喉嚨,那鋒利的槍尖兒,一下子便將她的喉嚨,劃出了血來。
段靜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幕,她的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可段怡的長槍,就像是長在了她的喉嚨上一般,如影隨形,依舊穩穩的落在了她的喉嚨上。
“你……三……姐姐,這是做甚?為何……”
段靜花容失色,那張臉,簡直白到發青,她的嘴唇輕顫著,鼻翼一吸一吸的,看上去像是要緊張得窒息了。
段怡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四妹妹嫁人之后,倒是長進了不少,睜眼說瞎話的本領,比在閨中高出了不少。”
段怡的話音一落,三軍瞬間便動了,長弓拉滿,對準了那門前的六七個壯漢“家丁”。
那幾個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舉起了手來。
“當初你們離開蜀中,可謂是落荒而逃,根本就沒有帶走多少人手。且姓段的是書香門第,別說你一介庶女,便是大姐段嫻出嫁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精壯有力的陪房。”
“你身邊凈是這樣的人物,又如何會被那王家人欺辱得毫無還手之力?”
段怡冷著臉看向了段靜。
早前斥候武宮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便在附近的農莊里,遇到了段靜身邊的貼身侍婢,說是段嫻重新得勢之后,王家待段靜好了許多。
“我便是借你五百個膽子,你段靜也不敢在大戰之中,冒著被殺的風險,出來開城門!”
段怡說著,面帶嘲諷。
段靜膽小如鼠,性子懦弱,根本不是能做出這種勇莽之事的人。
更何況,昨夜被打的傷口,今日血沒有止住?是那姓王的打人自帶持久性傷害,還是她段靜天賦異稟,血永遠流不干啊!
段怡說著,那長槍直直的滑落了下去,指向了段靜的小腹。
段靜大驚失色,慌忙護住了自己的腹部,“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都是他們逼我的,逼我出來把你們騙進城去。”
段靜這話一出,那六七個出來開城門的“家丁”,拔腿就朝著城門內沖去。
可是三軍的弓箭手,哪里給他們這個機會,嗖嗖嗖的幾箭下去,那幾人齊刷刷的倒地,被扎成了刺猬。
“與虎謀皮!你就不怕說的假話成了真,到時候重回王家,你腹中的孩子,你可護得住?”
段怡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把劈在了段靜的頭上。
她瞬間慌了神,“城中……”仟仟尛哾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先前還空蕩蕩的朱雀大道,幾乎是一瞬間,從四面八方的小道里,涌出了一大堆全副武裝的人。
他們一個個壯碩如牛,看上去便殺氣騰騰的,穿著怪異的甲衣,同那京都禁衛軍的裝扮,那是大不相同。
“是北蠻人!是北蠻人!天殺的沈青安,竟是通敵叛國,引狼入室!他怕是瘋了!”
段怡等人從未見過,可就在前幾日還替沈青安鎮守藍田關的鄭鐸,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從前便是大周朝鎮守北關的將領,對于這些狗東西,那是比自己個腳指頭,還熟悉得多!
鄭鐸急得跳腳,三軍一片嘩然。
那段靜瞧著前后左右皆是大軍,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突然之間,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結結巴巴的說道,“去……去……去襄陽!沈青安離開了京城,領兵去打襄陽了!”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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