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

第四十二章:躲禍害霜降回家

“這龍姨娘倒是個好的,看著也跟你親近。”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陳霜降還沉浸在何夫人那怨毒的眼神中,不由地坐到鏡子前打開發髻拆開辮子,好讓自己睡覺更舒服一點,一聽到何金寶說這一個話,立刻握緊了梳子,也不管那梳齒刺痛了手心。

“怎么那也是長輩,不是我們可以說的。”最后陳霜降也沒有把自個的懷疑說出口,本來就不是什么確定的事,也不好到處說去,只能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何金寶也不在意,翻個身說了一聲:“有什么呢,反正以后也不常見面的。”

何老爺的姨娘總不好經常見到的,無論是何金寶還是陳霜降都存了這么一個想法,但是龍月兒這個新姨娘做事總是有點出人預料。第一天見面就當著何夫人專門給陳霜降送了一個禮,還真像是投了緣一樣,得了空就來尋陳霜降說話解悶。

無論是因為何夫人不想跟龍月兒走的太近,還是因為每次都要回避害的有家歸不得的何金寶,對于龍月兒這一個新姨娘的殷切態度很有點保留抗拒。

雖然不歡迎,但是龍月兒畢竟是長輩,還有何老爺正寵愛著,她每次過來,何金寶也只能坐一會找借口走開,陳霜降只能笑臉迎著,好言好語地伺候著。

不過因為龍月兒,陳霜降最近在何夫人那里平白地受了無數的冤枉氣,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連出現在何夫人面前更是錯,當然陳霜降有理由相信,要是她不按時地去請安,那就錯得更大了。

沒有辦法,陳霜降只能跟何金寶商量,“要不我先回娘家住幾天?”

何金寶看著似乎也有點心動,不過陳霜降說娘家沒有那么多房間可以住,又保證,龍姨娘總不會來跟他聊天喝茶的,何金寶這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抱著包裹回了娘家,看著那熟悉的屋子,同記憶中一樣或者更低矮陳舊的墻壁,暗色帶著長年油垢沉淀的地面,陳霜降難免有些說不出口的失望,總覺得離家這么久,怎么也該有些變化,不求豪華大宅的,也起碼是要窗明幾凈寬敞明亮的。

陳霜降回去的時候,時間還早,就只有楊氏一個人坐在一樓,撐開棚子,專心地繡著花。感覺好久沒有看到楊氏這么安靜專注的模樣了,陳霜降慢慢地松了一口氣,這會才真正開始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不由地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遠遠地看著楊氏,總覺得似乎是比自己記憶之中的那個形象蒼老了許多。

坐了一會,陳霜降就覺得有些困頓,本來只是想靠著墻休息下,沒想到居然慢慢地就這么睡著了。

等到楊氏出來準備做飯的時候,才發現陳霜降就這么坐在石頭上睡著了,不由好氣又好笑,趕緊搖醒了她,一邊罵:“這都嫁人了,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忍不住,這到處亂睡的,也不怕著涼鬧肚子?”

“娘,我好困。”陳霜降嘟噥了一句,揉了揉眼睛,等完全清醒了,才覺得臉紅不好意思,趕緊站了起來,跟著楊氏一起去做飯。

太陽剛落,陳世友就從鹽田里回來了,另陳霜降吃驚的是,他后面居然跟著陳書楠,也是一身半舊衣服的打扮,褲腳上還沾了一些白色的鹽粒,明顯是跟著去曬鹽了。

楊氏看著陳書楠的模樣似乎是很生氣顫抖著嘴唇想發火,不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硬生生地把責罵的話給咽了下去,只說了一句:“吃飯吧。”

楊氏一向把陳書楠當成心頭肉尖尖來疼,從來都是好聲好氣地哄著,陳霜降還是頭一回看到楊氏對著陳書楠皺眉,不由愣神了,小心地抱著自個的飯碗乖乖挑著飯粒慢慢吃,什么話都不敢說。

等到楊氏出去的時候,悄悄地拉了陳書楠問,怎么回事。

“我不念書了。”陳書楠緩緩地說,“以后就跟著爹曬鹽,爹身體不好,不能再這么熬下去了。”

陳霜降一聽,頓時覺得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全涌了上來,為了供著陳書楠讀書,楊氏幾乎是傾盡了所有,吃的是咸菜米糠,穿的是粗布舊衣,什么好東西都是巴巴地給陳書楠一個人,甚至還把陳采女賣了當小妾,不顧臉面地污了陳采春跟陳霜降的定頭錢,可說全都是為了陳書楠一個。

而就是這么一個全心養著的寶貝疙瘩,突然說不念書就不念書了,不說楊氏,就連陳霜降都覺得矛盾的很,一面是覺得不念書的話,那就能省下好大的一筆開支,家里也能輕松一點,一面又是覺得,都咬牙勒腰地苦了這么年,突然又不念了,總像是所有的希望一下都湮滅了,之前的苦難都白白承受樣,難免有些失落。

對于這個事情,想來楊氏會更覺得不好受,說又說不通,勸又勸不動,所以才有那樣冷淡的表情。

“你就沒有想過娘會怎么難受?”陳霜降看著陳書楠也是不好過的樣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能默默地收拾起碗筷來。

“天下讀書的有多少,中的又能有幾個呢,你何家的二少爺不也是還只是個童生。”陳書楠慢慢地說,他倒真實地絕了讀書的那個念頭,這些個月來一直老實地跟著陳世友去學曬鹽,只不過他打小就被楊氏寵著,從來沒干過這些粗重的活,曬得跟根泥鰍一樣黑,苦不堪言。

這個時候他握握拳頭,手心里長了一層水泡,被磨破了,又長了一層,又被磨破,這個時候已經成了一層薄薄的繭子,看著難看,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疼得厲害了,陳書楠看著手心又看看陳霜降,這丫頭可是從小就幫著陳世友曬鹽收鹽的,以前年少不懂事,現在想起來,為了他一個,父母暫先不說,光家里的姐妹該是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

“采春說的對,我就是吃著你們的血肉長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