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何如玉似乎不高興的樣子。何如玉嘟了嘟嘴抱著何珗一轉身不理人了。
仔細地問了何金寶,陳霜降才明白,原來何夫人是想著給她的兩個兒子找媳婦,難怪一直拾掇著陳霜降給她介紹命婦。
“總要等我好了以后……”陳霜降苦笑著指了指自己,到現在為止她還痛的不能起床,看看何金寶的樣子,陳霜降就說,“也不知道太太喜歡性子的,要不先找媒婆來問問,我們也不過來沒多久,京城的事情也不熟。”
“也不是就決定,只是看一下,心里面也好有個底。”
這說的也在理,何金寶就同意了,陳霜降吩咐人去找媒婆,不過也不是立刻就能辦好的事情,這也只能等著了。
不過依照著何金寶的急性子,似乎還不大滿意的樣子,陳霜降就說:“萬壽跟千秋節都湊帶了九月份,這個月倒是沒由頭,不然請客聚一聚也好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何金寶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同意了,看著陳霜降靠坐在床上似乎很吃力卻還是全心為他打算的樣子,何金寶不禁有些汗顏,真心覺得自己不該失手推陳霜降那么一下。
伸手搔著頭猶豫了半天,趁著沒人注意,何金寶飛快地對著陳霜降說了一句:“那個……好些了吧?無錯不少字”
陳霜降只抬頭望了何金寶一眼,一聲都沒吭。
從十歲開始算,到現在已經是陳霜降嫁到何家的第八個年頭,不過真正相處的日子算起來也不大多,又是一向不大在意,所以何金寶還真的不大了解陳霜降,他只認為陳霜降這是靦腆不好意思接口,盯著陳霜降憨憨地笑了笑,還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
不過陳霜降明顯是沒有消氣的跡象,除開必要的事情,旁的話一句都不肯跟何金寶說,甚至何金寶特地沒話找話說上幾句,陳霜降居然連一個正眼都不給,只當沒看到何金寶這個人一般。
這都女人,從來沒見過這么頑固的!恨的何金寶躲在書房里猛捶床板,只覺得對上陳霜降,比帶兵在戰場上打上一架都要累得多。
雖然還不大樂意跟何金寶說話,但是陳霜降也不是那種胡亂賭氣的人,就算是一直躺在床上,她也是在忙,讓人去找了比較信用的媒婆。打聽了各家姑娘的一些情況,整理出比較合適的,讓何夫人慢慢選去。
對于這個事情何夫人果然上心,沒多久就興沖沖地跑過來,跟陳霜降說:“我瞅著,那程家的丫頭就挺好,聽說長的也很俊。”
“戶部的那個程大人?”看著何夫人點頭,陳霜降小心翼翼地說,“老爺跟程大人沒交情,怕是有些……高攀了。”
何夫人眼一橫,嘀嘀咕咕地說:“別以為不懂來糊弄我,我可是打聽過了,老四侯是三品,那個程大人也是三品,不剛好門當戶對,我們金貴有是正經的讀書人,斯文又好看,我還說是人家丫頭高攀了我們家呢。”
戶部尚書程實,陳霜降在問媒婆的時候也有聽說過,在京城程家可是赫赫有名的,三代為官。父子雙探花,就算是歷經幾次朝廷大清洗,戶部尚書依然屹立至今,這家族的勢力龐大就可想而知了。
而就算以軍功出身的何金寶,對于京城里那些世家來說,也不過是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根基淺薄的很,根本就沒有被他們放在眼里,甚至是嘉寧帝偶然也會有這樣的煩惱。
陳霜降吃驚了一陣,仔細回想一下,確定在選人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程家姑娘,也不知道何夫人從哪里打聽來的消息,居然肖想上了。
何夫人還在興沖沖地計算著,怎么才能見上程姑娘一面,不能單讓傳言給蒙了去。
“太太,那家的話,還是不要去提的好……”
還沒有等陳霜降說話,何夫人就生氣了,氣呼呼地站起身說:“你這安的心,不就當上了官太太就瞧不起人了,當初你還是我家的丫鬟呢,不過是賤戶里爬出來的卑賤丫頭!”
何夫人還待要罵些,陳霜降卻是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整個人都繃緊了的弓弦一樣呈現出一種很古怪的姿態,一張嘴張了又合發出微微的呼呼聲,仿佛一頭兇猛的野獸般,隨時會撲上來一般。
“你干……”何夫人被嚇了一跳。只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兇悍的樣子,不自覺的就帶了幾分心虛,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也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是說的重了一些,正想著說些場面話來挽回。
使勁地在床沿上拽了拽,用力到牽動傷勢渾身都開始泛痛,陳霜降才猛吸了一口氣,覺得應該有足夠的冷靜了,才說:“何夫人請回,不送了。”
“何夫人,怎么陰陽怪氣的,這么個架子擺給誰看。”
何夫人還覺得不滿意,嘀嘀咕咕地嘮叨兩句,陳霜降盯著她,冷冷地張口說了一句:“滾!”
何夫人張揚跋扈慣了,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陳霜降就是一頓的破口大罵,陳霜降也不理她,只連聲叫方嬤嬤,讓她送客。何夫人被氣得到火冒三丈,眼一紅,上來就是對著陳霜降扇了一巴掌,這動作太快。丫鬟們來不及攔,陳霜降又是受傷不好動,居然就被那么扇了個結實。
“叭!”很響亮的一聲,陳霜降的臉上就紅腫了一片。
“太太!”方嬤嬤大吃一驚,趕緊想著上去查看,陳霜降卻是揮開了她的手,說:“沒聽見我的吩咐么,送客,我家里不歡迎這樣的客人。”
方嬤嬤也不敢勸,趕緊叫了幾個丫鬟,連拖帶拉地把何夫人給送出了門。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了人,陳霜降也沒讓人請大夫,忍著痛慢慢下了床,去向何太爺賠罪。
陳霜降也沒說只說以后她不想再接待何夫人。
具體的事情自然有人告訴何太爺,陳霜降跟何夫人之間的不和也不只有一兩天的事了,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一向隱忍的陳霜降卻是這么突然地爆發,倒真是讓何太爺感到意外。
看陳霜降堅決的態度,何太爺也知道是勸不了,一邊是媳婦一邊是孫媳婦,還真不好說誰對誰錯,只不過畢竟是一同患難過的,何太爺還是偏心著陳霜降,也就嘆了一口氣,說:“隨你吧。”
何太爺這關倒是好過,等何金寶回來聽說這個事情自然又是大發雷霆,好一通的鬧騰。
只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陳霜降表示要跟何夫人斷了關系,只要她還在這家里以后絕對不會再接待何夫人,旁的話一句都不肯說。
何金寶念念叨叨了好久都沒見到陳霜降回答,只覺得自己一股怒氣似乎是撞進了一團棉花一樣,沒一處能著力的,越是說反而越是覺得怒氣中燒,頓時氣得口不擇言,連聲地罵:“你魔魘著了,怎么好對母親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叫斷了關系,再也不招待,再忤逆也沒有這么的說法。叫你還在這家里,難道還要擺有你沒我的架子,到底說句話,你還真打算霸占了這個家不成,以為自己是誰!”
說的急了,何金寶又不是脾氣綿軟的人,只恨不得跟軍隊訓練一樣,操起鞭子把陳霜降狠狠地抽上一頓才覺得消氣,只是這手剛抬起來。就看到陳霜降臉上那一個還很明顯的巴掌印,還有到現在都還沒有好的腰傷,何金寶的巴掌就怎么都打不下去。
陳霜降可不知道何金寶心里的這么多彎彎道道,看著何金寶一副又想動手的模樣,陳霜降卻是毫不示弱地將臉一抬,說:“和離吧,何珗我會養好的。”
“當初我們成親也是因為迫不得已,走到今天也是不知道吵了多少次,與其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下去,還不如和離的好。何珗我會帶走好好養的,沒了我們母子,不是剛好可以去找你心心念念的表妹。”
“你要跟我和離,還要帶我兒子?”何金寶似乎是被嚇傻了,只會瞪大著眼睛呆呆地重復問。“還有表妹?”
陳霜降跟個悶葫蘆一樣,除開這么幾句話,其他的根本就一句都懶得跟何金寶說,氣得何金寶拿拳頭對著墻壁狠狠砸了幾下,怒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幾乎是把整個府里的下人都抓過來拷問了一次,何金寶才知道,原來陳霜降所說的表妹指的是李蘭佩,不禁有些茫然。
對于女色上面,何金寶一向不大上心,又是長年在軍營里面,在他心目里特別一點的女人也就只有李蘭佩跟陳霜降兩個,一個是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一直以為自己想娶的人是李蘭佩,對于陳霜降就只有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只不過在京城偶然遇上許久不見的李蘭佩,何金寶也沒有高興太多,只是在聊了一會,居然也沒有想到以后再見面的。
反而是當陳霜降決絕地說和離的時候,何金寶突然就覺得胸口被揪住一般,悶悶地一股子氣,卻偏偏不知道該往地方發泄去。
郁郁地想了半天,何金寶實在是覺得氣悶不過,就想找何太爺商量去。
還沒等他進門,就聽到何如玉正在里面,嘰嘰喳喳地對著何太爺告狀,哥哥欺負嫂嫂,嫂嫂生氣要跟哥哥和離,嫂嫂只說帶何珗,和離是,是不是不打算要如玉了。
何太爺氣得直拿拐杖使勁地跺著地面,中氣十足地大吼:“這臭小子,只要我老頭還活著一天,就絕對不準,那么好的媳婦,他究竟有不滿意!”
小時候何太爺一生氣,可是會直接把何金寶扒了褲子狠揍的,到現在何金寶都還覺得有些杵,哪里還敢進去觸何太爺的怒火,趕緊縮了手,躡手躡腳地走人了。
突然之間何金寶就覺得日子格外的難過起來,衛隊里面的事情特別的多,一忙起來就累到半死,就算回了家,也沒有了以前清閑的樣子,陳霜降不說話,何如玉一直板著臉,就連何太爺也是氣呼呼地揮動著拐杖,看著比在外面都要累上三分。
這樣氣悶的何金寶,很容易地就被以前一同參軍的何全味拉去家里喝酒了。
官職雖然不高,但是何全味的人緣卻是相當的好,時常會聚集一班人在他家里會一會喝點小酒,難免也會有那些助酒興的那些東西,何金寶一向不耐煩這些,所以去的也少。
不過因為是同鄉,又是從小一起的玩伴,何全味的朋友何金寶大多也認識,不過這天倒是看到了一張難得的生面孔,只二十來歲的樣子,書生袍,白凈臉,在一群的兵痞子中間顯得格外的文雅,但是喝起酒來,又是格外的豪爽,看著倒也不大突兀。
“這兄弟好像沒見過?”何金寶覺得奇怪,就問了一句。
邊上就有人答了,“那個啊,是工部郎中蘇幕,別看這小子是個書生的,喝起酒來,兩個將軍也比不上他一個。”
“何四啊,這小白臉好像還是你老鄉,也是文成縣的,你不認識?”
“文成縣這么大,哪能個個都認識的。”何金寶笑了笑,看著蘇幕跟人拼酒憨態可掬的樣子,也覺得有幾分敬佩,就上去搭話聊了一會。
這兩個都不是寡言的人,再加上幾杯黃湯下肚,不一會聊到一塊去,就差稱兄道弟了。
聽說何金寶就是何家村人,蘇幕似乎是頗有些話,捏著一只酒杯在手指上轉悠了半天,才慢慢地問:“那何將軍知道隔壁村的陳家么,他們有個……兒子叫陳書楠,是我的同窗好友。”
“那可真是巧了,陳書楠剛好是我家大舅子。”
“……那你夫人?”
“陳霜降,在家排行老四。”雖然有女子名字不外傳的習俗,何金寶本身就沒講究那么多,想著蘇幕又都是舊相識,沒大相干,就很干脆的說了出來。
“那可真是巧了。”
也不知道蘇幕是不是喝醉了,在說這個話的時候,臉上呈現出了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從何金寶的這一邊看來,總覺得像是要哭出聲一樣。
因為第二天正好是休沐的日子,何金寶心里又犯愁,也是敞開了懷來喝的,等他醉醺醺地回到家都已經是后半夜了。
剛吵過架陳霜降自然是不會給何金寶留門,不過她倒是跟個大度的主婦一樣留了王姨娘在書房里面伺候著。
王姨娘在何家的日子其實也不大如意,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見到過何金寶了,陳霜降突然就叫她去書房伺候著,王姨娘欣喜的很,趕緊精心梳妝了過來,好不容易等何金寶回來了,王姨娘趕緊過來小意奉承著。
何金寶似乎是醉得有些糊涂了,喝了幾口水就暈乎乎地往床上躺,剛合眼想著睡,忽然就覺得邊上躺進來了一個滑膩膩的身體,一雙胳膊水蛇一樣纏了上了。
“別鬧,悶死了。”何金寶還以為是陳霜降,嘟噥了一句,翻了身,卻沒想到人已經到了床沿差點沒懸空掉了下去。
這么嚇了一跳,坐起來扶了扶腦袋,何金寶的酒終于清醒了一點,也發現了王姨娘居然光著身子躺在他身邊,媚眼如絲,極盡勾人之狀。何金寶卻是有了幾分惱怒,總覺得仿佛是被人算計了一般,冷著臉問:“你怎么會在這里,誰讓你進來的?”
“老爺……”王姨娘趕緊抬起了身體,似乎是很不經意地,被子滑了滑,露出了半邊雪白的胸脯。
何金寶反而是更怒了,眼一橫,就罵:“滾出去,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看王姨娘一副呆滯不肯相信的樣子,何金寶也沒有心思跟她廢話,直接披了衣服管自個走人。
憋著一股子氣回到房,這天值夜的是柳花,聽見聲響就出來看了看,剛想喊,卻是被何金寶瞪了一眼,罵:“滾下去,不準出聲!”
柳花只能悻悻地退了下去。
陳霜降不怎么喜歡人跟在邊上,只是因為受傷不方便活動才留了個人在一邊,正睡得迷糊,忽然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愣了一下才想到是柳花,還以為是來叫起的,就問了一聲:“幾點鐘了?”
“你這丫頭怎么就能這么狠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上來,何金寶只覺得膽子比平常要大了許多,看著陳霜降揉著眼睛迷蒙的樣子,想也沒想地就一把抱住了,抱怨似的低喃了一句。
陳霜降吃了一大驚,還以為是來了賊,剛想喊,卻是聽到何金寶的聲音,推了兩把也沒有推動,又是聞到一陣撲鼻的酒味,這才知道原來是喝醉了。
“老爺喝醉了,我去叫人拿點醒酒石來。”
“我才沒有醉。”推了半天,何金寶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