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又是涉及到朝堂機密。不大好跟陳霜降說,只能是挑著能說的部分,很簡單地跟陳霜降說了下事情的經過。
在周歲宴的時候,司馬子恒其實就已經起了拉攏何金寶的心,被何金寶拒絕之后,他就起了殺了,除開陳霜降已經知道的那海盜強盜,還有好幾次的暗殺,何金寶怕連累到家人,只能是裝著被刺身亡,翻身掉進海里。
暗地里潛到了采栗郡,好容易才征得了郭無噯的同意,悄悄地安排下針對溫王的部署。
只不過司馬子恒的勢力要比想象的大,起兵時間要比預料的早,整個事情進行的無比困難。郭無噯卻是偶然知道不知道原因,溫王妃對于陳霜降十分的在意,就想出用陳霜降做誘引他們出來,總算是抓到了溫王妃的一個心腹。
費勁力氣沒能抓到司馬子恒,卻只是抓到了溫王妃,兵力沒司馬子恒雄厚,準備時間又少。以郭無噯跟何金寶手里頭的兵力最多只能是擋上一擋,斷沒有勝利的機會,本還以為這一回只是能為國捐軀了,沒想到司馬子恒竟然是個癡情的,居然為了溫王妃一個,甘愿自刎當前。
“沒想到為了那么一個不著調的女人……”再說起來,何金寶還是很有些唏噓不已,指了指上面,感嘆說,“論心機手段溫王其實也不比那一位差多少,只不過卻是娶了這么個不著調的王妃,愛計較到處得罪人只會扯著后腿,偏他又是喜歡的緊,甚至是愿意為了她一個送了全軍性命,真是……”
“只是說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溫王對那王妃倒也是能算一心一意了,那王妃最終……”
“被處死了。”何金寶猶豫了很久,說,“行刑的時候,王妃單對我說了一句話,說雖然恨不得你死,但既然是她死了,就要我好好對你。你認得她么?”
陳霜降也奇怪了,說:“我就只跟見過兩次面,怎么會認得?”
“我著人查過才知道,溫王妃只是田家養女,本姓陳。閨名采秋。”
陳霜降一瞬間仿佛遭到雷擊一樣,整個人都呆滯了,陳家本來是有四個丫頭的,在陳霜降出生之前,老2就被拐子拐了去。按著陳世友給陳家丫頭取名的規矩,都是采字打頭的,陳霜降出生在秋天,只不過被拐走的老2也是出生在秋天,占了秋字,剛好生陳霜降是霜降,所以才定下了陳霜降這一個名。
大丫頭陳采女,三丫頭陳采春,四丫頭陳霜降,而被拐走的二丫頭,就叫陳采秋!
“該不會是那么巧吧?無錯不少字”陳霜降實在是有些不大敢相信,只管吃驚地盯著何金寶,看他點頭說大概就是了,只傻愣愣地念著,連手里拿的東西掉了都不自知,“那怎么會……”
陳采秋被拐的時候都已經六歲了,怎么也該是有些記事了。聽何金寶說她后來是被江州有名的望族田家收了做養女,日子也該還是如意,只是她卻是從來沒有往家里捎過任何消息。要是不記事,那她怎么還偏偏對陳霜降很有些另眼相看,臨刑時還對何金寶說出這樣的話。
恨不得陳霜降死,陳采秋被拐的時候,陳霜降都還沒有出生,究竟是發生了事情,才會有這么深刻的恨意?
雖然覺得有無數的事情想不通,只不過溫王妃陳采秋卻是已經隨著司馬子恒一并死了去,這些事情,怕是在這世上再沒有人可以問去了。
把這個事情跟著陳采春說了,陳采春也是想不出來,陳采秋被拐的時候,她不過剛出生,還沒滿周歲,這些事情早已經不記得了。陳世友夫妻又是已經過世,關于陳采秋的事情,怕是只有還不知道身在何處的陳家長女陳采女還能知道一些了。
看陳霜降很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陳采春只能是勸她,“等找到大姐的時候再問吧,現在多想也是沒有用處。”
溫王叛亂的事情,似乎也隨著陳采秋的死掛下了帷幕,在這個事件中出了力的各人也有嘉獎。何金寶也是因為立功,又被召回了京城,到杜橋縣不過半年的時間,居然又是要趕著收拾家當走人了。
在對付司馬子恒的時候,何金寶也曾經從海上偷襲,倒是比陸上便宜許多。他上書建造海軍的建議,朝廷也準了,修路的事情自然是有人接手,也是不怕白做工了。
只不過陳霜降又是兩難了,她才剛買了一塊地,連莊子都還沒有開建,就又要走人了,只恨的陳霜降直咬牙,心想這都世道,再這么顛沛流離的,她可是半點產業都不敢置辦了。陳霜降為難的很,這邊的地究竟該怎么辦的,要是用起來,又是要花錢雇人看著,以后也不定會再來這邊,光就這么放著,又是覺得可惜,而且一早的時候,她就著人翻了地,種了棉花,精心侍弄著,好不容易才抽了綠油油的幼苗,種子都用光了。陳霜降實在舍不得放棄。
看著陳霜降左右為難,又是舍不得地又是心疼錢的樣子,何金寶總是覺得十分的有趣,暗暗偷笑了好一陣,最后跟陳霜降說,他拜托過丁縣丞了,不想要的話,買地的錢可以退回來,棉花丁縣丞也會找人幫忙照看,等收成了,會讓驛站送到京城的。
陳霜降這才松了口氣。只帶了禮去拜托丁夫人,交待了一些事情,鄭重地道謝過了。
一一都應了,丁夫人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陳霜降:“這個東西種出來究竟是個用處,我還從來沒見過長這么奇怪的菜。”
“只聽說能做衣服,還沒有收過,我也不大清楚,只是這種子來得不容易,浪費了有些心疼。”
丁夫人倒是笑了,說:“見過不少京城的官太太,還沒見過你這樣的,總覺得不大像那種……”
陳霜降也笑了,說:“以前在家的時候,這些事情也是常做的,也沒覺得。”
在杜橋縣陳霜降也沒結交的人,除開一個丁夫人也就只有一個春燕了,等陳霜降去找春燕辭別的時候,才知道那一家已經搬走好些日子了,匆匆忙的,似乎是在逃避仇家似的。本想著這仇家該是那群海盜,賣雞小販救了陳霜降怕是被海盜知道來尋仇。
只是想起賣雞小販那種戒備的眼神,陳霜降總覺得那一句仇家似乎是也把她給包括了進去,當初春燕走的時候沒找到她自個的賣身契,陳霜降說春燕的賣身契丟了,那賣雞小販估計不大信,怕陳霜降要是惱怒了的話,會把春燕當成逃奴來處理。
見不到春燕,雖然有些可惜,陳霜降卻也是打算就此算了,她們兩個之間發生了這么許多事情,無論樣的心情,跟當初那已經是再不同了,真是相見不如不見了。
說起春燕的時候,陳霜降倒是想到了那群海盜,那陳大力跟陳霜降也算是舊相識了,問起何金寶的時候。他卻是面色有些復雜地說:“這些事,你就別問了。”
陳霜降覺得有幾分奇怪,只不過又是要搬家收拾東西,事情紛雜的很,何金寶不說,她也就沒有再問。
事情結束沒幾日,何家就啟程回了京城,不過半年的時間,只覺得這一路的風景與之前是大不相同,綠油油的到處都是繁花盛開,比起來時候那種蕭索冷漠大有些不相同。何珗看到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興奮的很,不住地問這是,那是,光是照顧他一個都覺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是把他丟到外面跟何金寶一起騎馬,陳霜降姐妹兩個才能松上一口氣。
這一路倒也沒其他事情,順風順水地就到了京城。
何金寶這一次領了個兵部員外郎,核簿書、資歷、考課,基本也就只是個閑職,事情雖然雜,卻也是沒甚么重要的。
人人都是知道何金寶被貶的事,雖說是半年沒到就重回到京城就職,但也是沒有再復往日光彩。
何金寶的爵位并沒有恢復,那原先的房子自然是不能住了,只能是去官署了看,只不過京城官多地少,按著何金寶的品階也才只能分到一間房,還是跟著人家一個院子的,來往的人紛雜的很,這邊又有女眷又有小孩,先不說住不下,光是想著就覺得不大放心。
看了下,陳霜降也是皺眉,說:“要去先去順心坊那邊,比這里總大的。”
順心坊,何金寶雖然是知道有這么個地方在,只不過他沒仔細瞧過,一直還以為這只是陳霜降婦人家的小打小鬧,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只想著隨便住下,過兩天慢慢想辦法。等過去一看,才是大吃一驚,前面的店面雖然小小的不大起眼,一進去很有些別有洞天的感覺,院子頗大,房子也是兩層的構造,住這一家人綽綽有余了。
雖說是得了消息早知道陳霜降回來,方嬤嬤還想著等他們住下再去竄門的,正在收拾臺面擺放壇子,一看他們過來,幾乎忍不住驚喜地喊了一聲。
陳霜降也是很有些激動,方嬤嬤待她一向的好,又是發生了這么許多事情,雖然才這么半年多點的時間,卻是很有種恍如隔世,陳霜降只是叫了聲嬤嬤,就再也說不出其他的。
好不容易大家都回過神來,方嬤嬤趕緊把人迎了進來,叫了那兩個相幫的婆子回去,把門一關,今天的店也不開了。
出宮之后,方嬤嬤是跟著她侄子一起住的,離這邊不算很遠,那一家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對方嬤嬤也好,只不過方嬤嬤畢竟在宮廷里面呆了多年,就算是親戚之間也是生分了許多,客套體貼都有,卻是怎么都親近不起來,總覺得客居人家,反倒不如在順心坊里做活自在。
所以偶然的,方嬤嬤也會在順心坊里面住上一兩晚,這天又是看到陳霜降就回來,方嬤嬤趕緊找人往侄子家帶了口信,準備在順心坊住兩天。
這么倉促地來,也幸好這邊平常也有人打掃,大家一起動手的,倒也是很快地把房子給打掃了干凈,家具用具這些倒是短少了許多,不過一時間也是沒地方買去,只能是暫時先住了,以后再慢慢添。
“總算這樣才算點樣子。”總歸是自家的地方才覺得安心一些,陳霜降擦把汗,呼口氣,看著這干凈整齊的樣子,頗有幾分得意,一面說,“等再存點錢,就可以把這里翻修一下,房子大是大,就是舊了一些。”
“要三層!”一聽到蓋新房子,何珗立刻就湊了上來,在杜橋縣的時候,官署的地勢比較高,怎么看著都要比邊上的房子高上一截,視野開闊的很,京城卻是沒開闊的地留著,何珗就心心念念著把房子再蓋高一些。
“廚房再改大一些就好了,總覺得東西堆的多,連個身都轉不過來。”春紅也是叨叨地念了一聲。
陳霜降也是樂了,趕緊翻了紙筆出來,很正色地說:“有要求的趕緊趁現在提,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等真開始蓋房子了,可就都來不及了!”
何如玉也趕緊湊上來說:“如玉想要在院子里翻塊地種茄子。”
這丫頭最是喜歡吃茄子,在杜橋縣的時候,時常買不到,居然也能讓她心心念念到現在。笑著罵了聲讒鬼,陳霜降還是蘸了蘸墨,把這一條給寫了下來。
只不過,描圖畫花樣的,陳霜降倒是有模有樣,這拿筆桿子寫字的,基本就沒練過,寫起來一筆一劃的,慢不多,還跟蟹爬樣,實在是難看的很。何金寶實在是看不過去,搶了過去,說:“看你寫的這難看的,還是我來吧。”
才剛寫幾個字,一直湊在邊上看的何珗絲毫不給留情面的說:“爹畫的也很難看!”
氣得何金寶拿著筆桿子對著何珗的小腦袋敲了一下,罵著:“臭小子,連你老子的臺也敢拆!”惹得眾人很是笑了一陣。
不管寫的難看好看,滿吞吞地還是把這些都寫了下來,陳霜降倒是一個不落地每個人都問了一次,倒是小丫頭小桃怯生生地出人意料地問了一聲:“能……學認字么?”
讓陳霜降沉默了一下,她跟何金寶都不是博學的人,能認得幾個字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也教不了人,何珗倒還小,何如玉可是都已經八歲了,再過幾年就該是找婆家的年齡,總不能再讓他們跟著陳霜降他們這樣半知不解的。
陳霜降倒是有念叨著給何如玉找個夫子,只不過這些年來幾乎一直都在到處搬家,總共也才沒安穩個幾天,這個事情就給耽擱到現在,回想起來,還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想了想,陳霜降就說:“等這邊收拾好了,就找個夫子回來,大家都已經學一學,總不好以后出門連自個的名字都不會寫的。”
“太太,是說真的么?”小桃大喜過望,還不敢置信地反問了一聲,又是覺得這么大沒規矩了一點,趕緊用手捂著嘴。
陳霜降卻是笑說:“不是蒸的,是煮的。”
“太太真是……”小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打她在說笑呢,不由有些羞,小臉紅撲撲的,恰恰跟一枚桃子樣微微帶著紅,不由又讓人好好地笑了一陣。
鬧了半天這一張紙總算是寫完了,陳霜降看了一遍,仔細疊了起來收好,說:“等存夠了錢,我們就把這個大房子給蓋起來的。”
晚飯是方嬤嬤做的,熬的乳白的鯽魚湯,煎的金黃的豆腐片,炒得油亮的茄子干,配上酸酸甜甜的腌菜,全是按著鄉下的做法,沒放大蒜沒放醬,清清爽爽的,很是合口。
這里面家具沒幾樣,也是真餓狠了,也就講究不了那么許多,讓大家都圍了過來,能坐的坐,沒地方坐的,就站著吃了起來,唯一也就劉大山臉皮薄,沒好意思進來,蹲在門口,蒙頭狂吃,連菜都不敢挾了。
這邊平常也就只兩個小丫頭跟方嬤嬤會住,也就只準備了兩個房間,這頭一天只能是分開擠一下,再睡不下的,就只能是攤開被褥睡地上了,幸好這天已經開始熱了,也沒覺得有多大難受。
第二天,何金寶領文書去兵部報道,陳霜降卻是帶著人,去買些日用的東西,家具這一些,覺得新作太費時間,只買了些舊的先頂著,樣子雖然不大合意,勝在方便又便宜。
忙活了好些天,總算是把順心坊全部收拾了出來,不用一大群擠在一個房里面睡了。
對于陳霜降這么忙活的樣子,何金寶頗有些看不過眼,就說:“也不定會在京城住多久的,何必費上那么勁,倒是把自己給累到了。”
“那天的話不是說笑的,等寬裕了一些,我是真心打算修房子,在這里住下來的,這幾年就算是調職,我也是要留在這里,不跟著去的。”